当下笑了笑:“刘家有这般手艺,大姐你就不用辛苦了。阿弥陀佛,神明保佑。舅舅(陈阿公即她的公公)终于可以放心了。阿钧日后开个铺子,足够养活一家。贞娘有这手艺嫁去临江,便是不传子媳,也足够立足了。”却是越说越红火,把刘家三口都安排好了。
对于李舅母的关心热情,刘家三人表示感谢。末了待陈家舅舅卸了肉摊子的活计来接了回去,刘家人才停了对未来的美好畅想。
全家对素鸭寄托的期望,令刘贞既兴奋,又有一丝难以名状的无力感。就是上次从吕湛娘子肖秀慧那里得到的感觉。
刘贞对吕湛还能说恨说从人品道德上鄙视他,但是对于他的娘子肖秀慧,却是深深的无力感。她的一切的一切,在肖秀慧那里仿佛云泥之别,甚至她感觉到自己连恨连同她比较的想法都很无力。
而今天这个感觉隐隐的又回来了。那位做出素鸭的娘子,也是个官宦娘子,美貌大方,聪慧明媚。素鸭这一道菜,对她不过游戏之作,为世人所知之后,对她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而这剽窃而来的菜,却成了自己一家人的立世之本,亲戚羡慕的财产。人跟人从来都是不一样的,男子可以当兵,可以娶肖秀慧那样的娘子。而女子呢?
☆、妙丽的娘子
刘家的素鸭摊子很快就开起来了。陈氏有陈家肉摊卖肉的经验,小小素鸭摊子也不在话下。母女俩终于摆脱了劳苦的洗衣活计,刘贞也有了跟李舅母做嫁衣的功夫。
虽然谢家的书信最近开始时常会托走脚的行商带来凌阳,在其他人真心高兴的时候,刘贞暗自焦虑,又碍于预知能力不可告诉,越发焦急。这平民家的守孝期间,该办的事情还得办,该和亲家过的礼还得过。
谢家今年的年礼里面多了一支金钗。这透露着两层意思:一是给刘贞插钗,是近些年来的新俗,意味着男家定下这个娘子了。二是谢家是有官人的官宦家。只有家族里有人做官为宦,家中女眷才可以佩戴金饰。刘贞她们平时里讲道谁谁戴了金钗,那都是银鎏金。而现在躺在刘贞妆匣里的金钗,虽然细薄了些,款式有些刻板,颜色还隐隐有些发红,但还是被李舅母和左邻右舍羡慕不已。这贞娘可谓是官家娘子了。
刘贞很是气苦,她是实在不知道怎么推却这门亲事。明知道谢廷一旦迎亲,便中了吕家的计,等待自己的将是千夫所指万劫不复。但是面对陈氏他们口中的“金玉良缘”“命中注定”的姻缘,除了仗着孝期未满,磨着时间外,束手无策。
谢小郎……刘贞念着这个名字,轻摸着手中的金钗,感受手中轻薄的触感,想必双亲失散生死未卜,寄居族中,日子也倍感艰辛吧。自己又何必令这样一个无辜的人受辱?若不是知道未来的事,刘贞真的很想去看看那个传说中不会下雪的温暖城市,感受往来商贩口中有着无数财货和轻歌曼舞的临江城是个什么样子。还有亲戚口中如金童般的读书人谢廷,想来也会是个很好相处、容易讨好的人吧。
想着想着,刘贞窒息起来,眼泪顺着瘦薄的脸颊流进嘴角,很苦很苦……她不能坐以待毙!她霍地站起身来,翻出描花样子的薄纸,执着描画笔,“唰唰”写起来。本就没读过什么书,刘贞尽量用自己会写的字表达出自己之前退婚的前因后果,其中书写谬误甚多也不管了。此信不可传二目,无法请人指教。
匆匆揣了信,偷偷出了门,找了有亲戚往临江贩货的邻居,连信带金钗封好交托了出去,这才把狂跳不安的心安稳住。刘贞无法猜测陈氏知道后的反应,但是无论是怎样的,她都会抗住的。所有一切的际遇,都是自己看中吕湛开始的,却让那么多的人承担了后果,她不可以再退缩,遗祸他人了。
这般想着,刘贞加快脚步,在温热的春风里,绕过巷口,便看到热闹的小街上,陈氏正在自己的素鸭摊子上招揽客人。那客人是个娘子,一身素净鲜亮的衣裳,还带着凌阳城从没见过的幕篱。
刘贞摇摇头,把自己为何会认识幕篱这个大家女子出门用的用具的念头抛开,走近了摊子。正在小块切素鸭的刘钧看到了,立马咋呼起来:“娘子,这就是我姊姊。”
刘贞莫名,难不成自己与这样高贵的娘子还能认识?不由得弯了腰,低了眉。虽看不清幕篱下的脸,但是,刘贞明显能感觉到这个娘子在审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