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做出素鸭的刘贞娘么?”娘子声音很好听,带着一种生涩的口音。刘贞也是听过京城来的人说话的,那些人跟凌阳城本地人说话,也很费劲。但是不同于那些人,这位娘子虽带着京城口音,但是更多的是一种从没听过的怪腔调。
刘贞很老实地回答:“我是刘贞娘,但是这道素鸭不是我做出的。我是跟一位妙丽的娘子学的。”她莫名地得到了预知能力已经很是忐忑了,自然不会贪图别人的功劳。
那娘子却是紧忙追问:“可是大家都说是你第一个做出来的。那位妙丽的娘子呢?在哪里?”
陈氏不高兴了:“就是我家第一个做出来的,是她阿爹的遗方。没有什么妙丽的娘子。咱刘家素鸭是最正宗的!”杀羊卖肉的本能在卖素鸭摊子上,让陈氏彻底焕发了未嫁时的爽朗。
附近走街串巷的人流被陈氏的高声吸引了过来。陈氏立马扯着嗓子开始吆喝刘家素鸭如何味美价廉,独门秘方。立马缺荤少腥的人们一拥而上,把那衣着光鲜的娘子并伺候的婆子挤到一边去了。婆子嘟嘟囔囔连劝带说地拉着那娘子离开。
刘贞见那娘子被挤的狼狈露出的身形有些眼熟,便提步跟了上去。跟着拐了个弯,便看到有辆装饰华丽却颜色暗沉的马车在路边等着。
那娘子一走近,马车帘子被拉开,露出一张端庄秀丽的脸。是肖秀慧,吕湛的娘子。
刘贞很没骨气地躲进墙侧的阴影里。她听见那带着幕篱的娘子说:
“表姐,那素鸭也没甚稀奇,不过拿豆子做的皮哄那吃不起肉的穷鬼罢了。”
肖秀慧微微一笑:“穷人家能用障眼法哄自己的嘴也是好的。你呀,何不食肉糜!”
那娘子娇滴滴道:“人家只看不惯那顾氏,闹着吃什么素鸭。不就是想让姐夫来看刘贞么?平日里夸个村妇来敲打你,也不想想……”
后面的话声音微小几不可闻。
刘贞指甲抠着身后的墙壁砖缝,心里惊涛骇浪。
惊的是那顾氏果然惦着自己。
惊的是吕家果然时刻盯着自己,连素鸭摊子这种小事都知道。
惊的是肖秀慧果然对自己不怀好意。
惊的是——那戴幕篱的娘子竟是肖秀慧的表妹——而肖秀慧的表妹便是做出这道素鸭的妙丽娘子!
刘贞脚步一重一轻地回到素鸭摊子,就被陈氏捉去制作素鸭。她跟刘钧一个收钱一个切鸭忙得很。忙到天快黑了,人才渐渐少了起来。一家三口也累坏了,尤其是刚才好一阵手忙脚乱。
卖完了所有准备好的素鸭,刘家三口才收拾了摊子准备回家。
陈氏和刘钧兴致很好,他们预想过素鸭好卖,但是也没有想到会这么火爆。凡是走过路过的,听到3文钱一份素鸭,几乎都买了回去。
坐到堂屋桌子边,陈氏开心地数着钱,也顾不得晚饭没做。刘钧也是开心,饿着肚子,抓来书房里很久没用过的油灯挑亮,看着陈氏数钱。
丢出来几个铁做的和腐锈不堪的假币劣币后,陈氏笑的眼尾褶子都成鱼尾了。刘钧迫不及待地问赚多少钱。
陈氏却是一把把桌上的铜板划拉进布兜里,只留下几个划给了刘贞和刘钧。“呐,这是给你们的辛苦钱。明天好好地再做多点素鸭。”
刘钧不干:“比我变戏法赚的还少。妈妈吝啬太过可发不了财的。”
陈氏呸了他一口:“你姊姊马上要嫁人。咱家这境况,加上三年后贞娘就该二十三了,可不能再在嫁妆上被人家挑太多理。那通婚书上多少彩礼嫁妆可都明写着的。”说到这里,陈氏才发现刘贞情绪不高。这赚着钱了,嫁妆少不得厚实不少,这小娘?
“贞娘,你今日说的什么妙丽娘子?咱家这左邻右舍稍微平头正脸的就是李家的三娘吧?那李三娘蒸个笼饼都难,能做素鸭?!”陈氏点了下刘贞,这小娘最近动不动就说些怪话。别的不知道,这素鸭可是她跟李舅妈、刘钧一起看着做出来的,哪里有什么娘子?
刘贞道:“确实是跟别人学了做的。只是不知道那娘子是谁罢了。”
刘钧已经打算好了,老老实实给刘贞做三年白功供嫁妆,然后就守着素鸭铺子娶妻生子。毕竟有了现成活路,做素鸭又不累人,再提当兵,实在要伤了妈妈的心。别说刘贞三年后离开,刘钧心里还是怪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