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贞是回过来了,这陈氏定是也看到了那一对偷情的人了,还想把盘子栽赃给人家。
尚食娘子听了陈氏的话,脸色铁青:“今晚并无其他人,与盘子一起的只有你一人而已。莫要胡编攀咬他人!”
陈氏急了:“吓!怎地没别人?那男的叫三郎,女的叫观音娘……”
“住口!”一声变声期男孩特有的公鸭嗓子,暴喝打断了陈氏接下来的话。
接着从旁边帷幕后,转出一个身着士子斓衫的魁梧汉子,风流的衣着与人物的宽肩窄腰实在不搭,活像穿错了别人的衣服。英气勃勃的脸上,浓黑的剑眉下是黑白分明的眸子,十分传神地告诉你,他很是生气,“你怎可血口喷人,坏人名节?莫不知死后下拔舌地狱?!”
刘贞一眼就认出他就是那个与名叫“观音娘”的女子私会的人。当时晦暗不明,看不清楚,没想到还是个孩子,约莫与刘钧一般大。
陈氏一见这个“三郎”,立马指着他向尚食娘子叫道:“娘子,是他,是他,就是他!他便是那‘三郎’!你看他不仅偷盘子偷人,连那身衣服也定是偷的!”
尚食娘子带着司食等人刚喊了声“三”,就见那“三郎”一挥手,“这里只论黑白,我定要与这刁妇辩个清楚明白!”
尚食娘子犹豫了一下,便恭敬退至一旁。
刘贞看这情形,心道“不好”,这三郎怕是有些来历。妈妈想攀诬,估计难以了事。
果然,那三郎踱步至陈氏面前道:“你偷盗官家银盘,其罪一也。你被抓后攀诬他人,其罪二也。你为脱身,不分青红皂白破坏他人名节,其罪三也!三罪并罚,当砍手指、拔舌、牢狱。”
陈氏果然被这三罪给吓到了,她面上还不服气,“小郎这三罪,小妇人不敢当。”
那三郎冷笑一声道:“知你这刁妇,不见黄河心不死。”说罢拿起尚食娘子搁在案几上的银盘,道:“这阿陈既是膳房仆妇,身上必定带有油烟味。而这盘子既是从她身上发现的,那必然带有油烟味道。”说着把银盘往陈氏面前一杵。
陈氏果然被骇得往后一缩,鼻子还不自主地嗅气。
那三郎笑道:“诸位看看,这愚妇果然以为自己身上的油烟味道染上了盘子。哈哈哈。真相已然清楚。”
“三大王睿智。”尚食娘子、司食娘子并一众内侍齐齐笑应道。
三大王!
他便是那书呆、矫情的谦谦君子三大王?!
分明是个脾气暴戾的武将,穿身读书人衣服,沫猴而冠!
陈氏和刘贞先是震惊,后来直接脸色刷白,冷汗连连。陈氏直接哆嗦地不能发声。
就在真相大白,堂内人人欢喜之时,堂外台阶下,内侍唱到:
“勾管安抚吕湛到。”
吕湛。吕湛!
刘贞曾经无数次地想再见到吕湛会是什么场景。
刚开始的时候,刘贞想过,红烛高照,吕湛掀起自己的红盖巾,冲她一笑,道:“贞娘,我回来了。”也夹杂着想过,自己一身斩衰,陪着顾氏在吕湛灵堂上给客人拜礼。
再后来多想的是吕湛依旧一身布衣地回来,在一个春雨如绵的晚上,敲响了自家大门,胡子拉碴,连顾氏都认不出来了。只有自己一眼便知道是他,喊他的名字,告诉他,自己等了他十年……那时,刘贞最爱听的故事就是王宝钏十年寒窑等到夫君。
但是,若是十年,吕湛必定如薛平贵一样近乡情怯,怕自家没有等他,说不得还要试探自家几次。告诉我他既没有当官,也没有发财,还欠了好多钱,那时候,我一定要告诉他——我刘贞岂是嫌贫爱富贪慕富贵之人?你也太过小瞧我了。我只爱你这个人,哪怕你是王侯也好,堕民也罢!然后吕湛感动地把自家当做一生知己,然后或是过上了富贵或是清贫的小日子。
那几年里,刘贞几乎每日都要想象十年再见的场景,连富贵日子里的家庭摆设亲戚来往或是清贫日子里的养鸡养鸭喂多少猪生多少孩子,孩子叫什么乳名该怎么办满月都想过了。
可是,不出五年,吕湛回来了,她不断地从别人那里听到他现在是如何的显赫富贵,却再也见不到他了。
而在今日这样无妄之灾中,竟是时过境迁之下,措手不及地见到吕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