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景郅闻此言,也未置可否,重又扫过北豫一眼,察觉到暄景郅目光,北豫头垂的更低,不敢吭声,暄景郅随手抄起桌上镇尺,冷道:
“过来”
闻言,北豫便知,这认错,师父算是让他过了;心下不由的松了口气,从小到大,这认错的过程便是最难熬的。他有时真的搞不明白,明明就是很小的一件事,在师父这里,却总能列举出好几条来。
这期间,暄景郅从不提点,想不出来,便跪着想罢,何时列举完全,才开始逐条责罚;若是因责罚或认错误了当天课业,那便是当天所有课业翻倍,第二日亦是一样。
曾有一段时日,因着暄景郅欲传他剑法,叫他五日内记下全套的三十六式心法口诀,五日若是不会,超一日则抄写十遍,两日,则为二十,依次叠加,为了背会那三十六式的心法,北豫便整整抄了六十遍。
抄书,本来是一件极耗费时间而又无用功之事,但是,暄景郅的要求,却从来都是与众不同些,如果抄的是课业,那么抄写几遍,定要写出几种不同的见解与道理,若是纯粹的抄书,那么,字体端庄,便是最基本的要求。
是以,北豫十三岁时,便将各种字体书法了熟于心,待到十五岁之后,暄景郅不再罚他抄书之时,他方才明白,暄景郅一片苦心。
但是,若要论及授业冷脸时的暄景郅,北豫深觉此人简直就是冥顽不灵,动手之时,哭闹撒娇,婉声求饶,全不顶用,说好的数目一下不少,该用的力度一分不减。不过,也正是也因着暄景郅的规矩,北豫九岁之前在宫中养的拖延毛病硬是改的完完全全。
跪在暄景郅面前,看着暄景郅手上的镇尺,北豫到底是怕的,他自十岁起便受暄景郅的教导锤楚,但是,怕疼却是一如既往,并不因时日的长短而有所增减,更何况师父手中的板子从来都不好捱。
“伸手”
北豫伸出双手向上摊平,面红耳赤的等着镇尺落下,到底已是快及冠了,不再是幼时顽童,因顽皮被夫子打手板。如今跪在这里伸手等着师父教训双手,怎么也觉得有些难为情。
冰凉的镇尺贴在北豫的手掌上,黑檀木的质地格外厚重,片刻后,镇尺离开手掌,随着暄景郅的手举起。
“啪”
第一下狠狠落在手上,打的北豫双手往下沉了沉,一瞬间的麻木之后便是火烧火燎的疼痛传来,北豫倒抽了一口凉气又立刻把手抬回原来的高度,等着暄景郅落第二下。
暄景郅却是不着急再落,将手中镇尺放在北豫举高的双手之上,压着方才打下的肿痕。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北豫,少年长成,容颜俊朗,虽生长于江湖,皇家的傲气却存于眉宇间丝毫不弱,细瞧眉眼,精致的五官是像极了他母亲的......
当年之事......北祁啊,你真不愧是个帝王,一招借刀杀人将错就错用的真是毫无纰漏。只是,稚子无辜,终究是你的帝王心成就了这个孩子,也为你自己了掘坟墓。
“你既认错,我且问你,此次为师携你入京所为何事,为师十年远离庙堂,今朝重回官场又是为何?”
暄景郅目光似要穿透北豫一般,拿起镇尺,抬手便又是五下落在手上,看着北豫因疼痛而微微颤抖的双手,继续道:
“你日后定是要为上位者而令天下,为师当日授你岐黄,策论,武略等之才是要你弱者自强,你当日如案上鱼肉,如不自强便只有自戕......”
“啪!啪!啪!啪......”
暄景郅顿了顿,手腕抬起,不间断的十下硬生生敲在了北豫的手掌之上继续道:
“可今时今日既已回京,你便要学会驭下,君主的权衡之术,统揽总局而置身事外才是你应该做的,为师从不责你做事,只是,此番一事,你能瞧出那五灵脂的不妥,他人便瞧不出其中端倪么?你只一心思量是为师所开之方,可曾想过若是有人诱你落入圈套,有想过如何转圜的法子?今日若你为被动,他人为主动,你可曾想过退路?”
言语间,暄景郅手中的镇尺已经落了二十下有余,本还算白嫩的手掌早已通红肿起,硬生生逼得北豫红了眼眶。
“北豫,即便如今让你登上皇位,如此思量,你认为你能坐稳那把龙椅否?”
“啪!啪!”
又是极重的两下敲在北豫手上,更是敲在北豫的心上。
第4章 法外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