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溺在浩瀚大海想抓住一块浮木的人。
她很无助,想要求助。
阮漪没来得及想更多,徐梦佳被警官从对面的门里领进来。
她又瘦了,像一朵枯萎凋零的玫瑰。
“徐小姐,又见面了。”
徐梦佳坐下来,神情淡淡地看着阮漪,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眼前的女人已经剪去了象征自由的长发,神色没有之前的倦态,只是淡淡地,似乎掀不起一点波澜。
阮漪微笑,尽可能显得时隔三个月的见面轻松些。
“这里的生活还习惯吗?你的精神似乎好了些。”
徐梦佳:“从进来到现在,今天是第九十八天。从第十四天起,跟了我十年的失眠症忽然好了,但之后每天没睡醒就要起床,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阮漪:“失眠症好了这是好事,作息时间可以慢慢调整,多和人聊聊天人会轻松点。”
徐梦佳:“做记者的都这么会说话么?你是我进来第一个聊天的对象。”
阮漪:“是么,那和我聊聊你最近的生活吧。”
“这里十年如一日,无聊的很,没什么可说。”
徐梦佳盯了阮漪一会儿,缓慢而悠远的语气。
“你过来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蒋天尧么。”
蒋天尧,徐梦佳的丈夫。
身中三十七刀的死者。
阮漪点头,拿出纸和笔。
“不介意吧。”
“随便。”
阮漪:“这是一方面,我也好奇为什么三个月后你愿意说出来。”
徐梦佳陷入沉默。
在她沉默时,阮漪也在回想几个月前这件轰动的“雨夜屠夫”事件。
徐梦佳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开了一家婚姻介绍所,本身婚姻美满。
蒋天尧是一家科技公司老总,年轻有为,出了名的“爱妻号”。
“夫妻关系和谐”,采访过的街坊邻居,朋友同事,都这么认为。
谁也没想到那个看着柔弱的女人,一个雷雨夜,极其残忍地疯癫地砍死了自己的丈夫。
“是真的疯癫了,有精神病”,这是徐梦佳被判罪后久久不开口,大家猜想的原因。
但阮漪第一次和徐梦佳接触后,就直觉不关精神病的事。
她更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此刻的状态就像大病初愈的疲惫。那种出了一身冷汗的疲惫。
“也许是在这里闷久了想找个人聊聊天。”徐梦佳这样回答阮漪。
“你们所有人都以为他年轻有位,温柔体贴,肯定是个好男人,好老公吧,七年前我也这么天真的认为。”
徐梦佳极为讽刺地笑了。阮漪早前预感是情杀,男方出轨,但她这一笑让她觉得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徐梦佳从坐下一直保持着倚坐的姿势,但她现在有小幅度地直起腰,阮漪感觉到她有些不安,但她的眼神却悠远而犀利。
察觉她像是陷入回忆,阮漪试图诱导她继续下去,问:“你发现了什么?”
徐梦佳瞪向阮漪,目光还没有从回忆里抽离。她说:“男人!”
“男人?”
“——对,男人。”她又靠上椅背。
阮漪想了想,似乎明白了。
“十年,幸福三年,剩下七年的噩梦。有时候,我宁愿从来都不知道。”
“那天我在他内裤上看到有血,还有□□的味道,他和我□□从来一次就已经筋疲力尽,有时候会硬不起来,我会帮他,用嘴帮他,我知道他□□的气味,我知道的,那不是他的——”
“他很小心,但还是被我跟到了,他和那个男人一前一后……酒店……两个小时……也可能是三个小时……我宁愿从来没发现过,可我已经发现了,一切都变了。”
她在哭,两行泪水断了线。她感觉不到。
阮漪沉默良久,也是在等她平复。
“为什么熬过了七年却做了这样一个决定?”
徐梦佳第二次笑了,这次似乎在嘲笑阮漪,后者愣了下。
她说:“你一定和我不一样。你会一次又一次原谅一个人吗?你一定不知道一次又一次原谅的感受。”
阮漪的神色霎那间僵硬,像被人戳中了秘密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