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走了十年……即使那三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他说不会有下次,他发誓,写保证书,跪下来求我,一次又一次……”
阮漪耳边是徐梦佳徐徐道来她和她丈夫的爱恨情仇,手下本来写满记录的本子只有零星几个字。
她随着她的叙述,目光变得涣散,神色逐渐暗淡。
要有多大忍受力才能原谅一个人一次又一次?要有多大勇气才不怕失望一次又一次?
徐梦佳把自己逼到绝境,一次又一次的原谅,她只怕自己都厌弃自己,才会干脆一刀斩断一切。
阮漪仿佛看到自己举起屠刀的手,砍向对面衣冠楚楚的男人。
但在抵达那刻她却停手。
不值得。
这样的男人,原谅一次也嫌多。
她从情绪里抽离,准备继续记录,就这时目光无意间向左瞥了瞥,只见刚才那位模样标致的女犯人起身离座,大概是谈话结束了。
不知道为什么,阮漪并没有收回目光。
这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她很庆幸自己有这个无意之举,仿佛是和那个人命中注定的牵扯。
漂亮的她起身带着清幽的风,对着阮漪不知不觉把垂在腿边的手转过来,手心直直撞上阮漪的瞳孔。
洁白的手心上血红色的字,一下子夺住了她的目光。
血红色占满了不大的手掌,就像电影里道士画出来镇住妖魔鬼怪的符咒,中间很多笔画糊在了一起,但毫无理由的,阮漪几乎一眼认出了上面五个字。
“帮帮我阿满”
阮漪想寻上那对乌黑灵动的眸子,没来得及对上,手的主人已经是背对着她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是她的幻觉,但她知道不是,那双手直到消失在她眼前都是紧紧握着的。
阮漪不动声色地转了转眼珠,发现监控器的角度拍不到那只手所在的位置。
仿佛计算好的,那一眼。
监狱不会提供给犯人笔,以防她们伤人或者自残,那么那几个红色的字就真的是用血写的,如此就不可能是恶作剧。
作为一名记者,阮漪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潜在的新闻价值,所以她向陈警官打听了女犯人的名字。
和她想的不一样。
仰阿莎。
苗族人。
回程的路上,阮母来了电话。
“一一,侬一个月没回来啰,最近很忙的哇?唔做了侬最爱吃的糖醋小排,今天晚上回来吃饭。”阮母上海话里总夹着几句被阮漪带出来的普通话。
“妈,我最近要赶几篇稿子,今天晚上也要加班。”阮漪在脑里理了下安排表,又说,“后天吧,后天回来吃晚饭。”
“侬每天加班加班,公司也不给侬补休也不给侬加班费,侬还拼命工作侬为撒?不如找个好人嫁了咯。反正排骨都剁好了,今天不回明天也要回来!”
“妈,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回去,是不是有什么事?”
“侬哪能意思,当妈的想见自己女儿要什么原因,总之你明天下班回来!”
阮漪沉吟片刻,看着前方通行无阻的路无声地叹了口气,说:“他是不是也在?”
“么,就唔告侬爸。”阮母一口否认,以阮漪对她的了解,谎话无疑。
“我这几天很忙,没空回去吃饭。”
“阮漪,侬怎么说话?”
“妈,我和他玩——”她本来想说玩完了,又怕阮母以为是儿戏,改口道,“我们分手了。”
电话那边一听,激动了。
“侬二十七啰,不小啰,还这么任性,谨言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他年轻有为,外面小姑娘缠上来了哪能全怪他,再说哪个男人没有风流事,侬爸当年也跟女学生不清不楚的,唔还不是忍啰,现在还不是好好的,侬就是太好强!”
“够了够了,您知道什么啊!”
阮漪早在听到“年轻有为”这四个字就神经过敏。
什么时候年轻有为都他么是免死金牌了?!
一路烦闷地回到公司。
刚进门,同事围了上来,他们对这件案子很是好奇。
小美问:“怎么样怎么样,是什么原因?”
阮漪回到自己办公桌打开电脑,“想知道?等样稿。”
瞬间嘘声一片。
“我猜是情杀,肯定是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