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我不追上来你可怎么办?在这等着,我去把他捞上来。”
阮漪看着他转身,露在外面结实的臂膀,隆起的肌肉上有水珠顺流而下,而他脚下踩过的路,上面的石子都被身上滴下来的水渗透。
阮漪打着寒颤,想到自己披着他的外套还是感觉像在冰窖一样,但他却没有一点冷的意思,对于几分钟前还想一车撞死他的人,他毫不犹疑挺身再次跳进冰冷的湖底。
望着很快又波澜不惊的水面,阮漪内心的波澜不亚于刚刚溅起的水花。
寒冷的只是身体,炙热的是心脏。
即使冷,也义无反顾。
一日肩负重任,终其一生都会坚守信念,负重前行。
这便是他。
隐秘而伟大的他。
他身上的使命感和无所畏惧的精神,在她寡淡的上半生中,能感受到的寥寥无几。
差别好像比一致更容易体现。
阮漪心思沉沉的,拖着疲惫的身体起身,试了两三次才把摩托车抬起来。
她裹着他的外套走到湖边,盯着湖面站了一下,头开始晕晕沉沉。
她蹲下来,轻声试探。
“应挺——应挺——阿挺。”
最后一声,几乎捏在嗓子眼,轻不可闻。
但似乎牵引了湖里的人。
突兀一声呐喊,应挺从水里冒出来,身后拖着烂泥一般的付帅。
阮漪跌坐在地上,吓了一跳,心里冒出来一丝疑虑,但随即就否定了。
她爬起身,头重得她向后颠了颠,甩甩脑袋,跑下去帮他一起把付帅拖上来。
“你没事吧?坐着歇一会。”阮漪说着就要把外套拿下来,应挺大口喘气,包住她的手,无声制止。
他的手是温热的。
阮漪想了想不再坚持,转眼看到付帅不声不息躺在地上。
“他死了?”
“哼,他命大。”
“喂?”阮漪蹲下来扒了几下付帅的肩膀,他纹丝不动,“他没反应,这个,这是不是要急救,人工呼吸?”
应挺见她看过来,一把抹开脸上的水珠,“想都别想。”
阮漪没说什么,默默转回头。
“更是不可能。”应挺蓦地站起身,把她拉开,“我人在这儿,你还想跟他嘴对嘴吸?”
阮漪仰头瞧他,“你不是不干嘛。”
应挺盯着她看了半秒,嗤声一笑,“嘿,你是吃定我了是吧。”
“啊冷。”阮漪打了个寒颤,“没这个想法。”
“是么。”会让你有的,应挺默默想。
“他能在水里憋气,现在没反应是吸毒后遗症,简单说就是——睡着了。”
“什么?大半夜把我们拖到湖里,下饺子似的滚了趟冰死人的水,他倒睡了?啊要死了,真想给他两拳。”
“行啊。”应挺笑,“照着胸口去,也许呛进去的水还能打出来。”
“真来?”
“他该打。”
阮漪噗呲一声笑,相互对望,两人都狼狈得不行,不知是谁先勾起的嘴角,忽而都大笑起来。
一扫方才飙到肾上腺的紧张。
“唉啊,冷死了。”阮漪环抱起双臂,寒颤不停,“回去回去,他就留在这儿,冻一冻,醒醒脑子。”
应挺也感觉有点冻人了,抖抖身体,哈出一口白雾,“完全赞同。”
他发动摩托车,让她在身后捂好衣服,说:“摩托车风大,你全身都是水,坐回去怕是会感冒的。”
阮漪跨坐上车,屁股感觉挤出了水,尴尬地揉揉鼻子,“别小看人,我没那么弱不禁风,从小到大进医院都不超过五根手指的。”
“真的么,厉害啊。我小时候可是医院专业户,要不换换,你来载我?”
“行呀,怎么不行。你都敢坐我还不敢开么。”
应挺听见她在身后偷笑的声音。
看把她得意的。
“抱紧了,躲在我背后给你挡风。”
“这样啊,把你吹病了怎么办?”
“病了啊,病了你就照顾我呗。”
“我吗?我为什么?”
“因为别人不行。”
摩托车在寂静的公路上呼啸而过,似乎和月光映衬着,点燃了整个高原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