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宝父亲洗把脸,坐到桌边。活宝的母亲找回被踢滚的桶,取出鱼放入,洗过脸的热水顺势一倒,鱼立即欢蹦乱跳不已,溅了到处的水。活宝的母亲“哎哟”一声,“妈呀,真糊涂,烫的鱼蹦弹!”有人打趣说:“它是不会讲话,它要会说,说了,‘你刮过鳞好吧?’”他慢腔慢调的正经自带幽默,逗乐大家。又有努嘴,指着活宝父亲,笑了说:“前天,这老板,他请我洗澡。脱光光的开门要出去,就差那么一点点,被我一把拽回来……糊糊涂涂,这要一出去,赤条精光活吓人啊……叫我扶住墙笑半天,我们厂子差点出大名了。”众人又笑,笑哄了,连活宝都笑。
活宝每想这些,肝肠寸断。
第44章 规劝
大凡干活的工人们吃饭都快,吃饱放碗。只上工时间还早,在隔壁磅房歇息喝茶。留下活宝父亲自酌自饮,他一人也少饮酒,且在中午。
活宝母亲忙着收拾碗筷,见没旁人,不由说道:“喝什么酒,喝了酒不能开车。”活宝父亲回她:“管我呢。”活宝母亲说:“吃呛着了?说话硬邦邦。那么多活等谁来做?不赶快的搬,被凶的跌跌撞撞……”被活宝父亲打断,“唠叨婆子,耽误你了?车不给开,我电瓶车拉。”他这态度也只和他老婆儿子,出门在外做生意,交往的都是人,他知道得罪不起。活宝母亲也不吃他那套,提醒他说:“没见着那些个人,他们吃的都是这碗饭,也没别的事,见天的来盯着,到期没搬完,有你好看。”“行了,老都老了,有啥好怕!”他父亲烦了。
活宝默坐在门边,母亲打他跟前过去,自去外面收捡。风寒凉的吹进来,他的神情冷落萧条。
活宝父亲看儿子一眼,端起酒杯吱溜一口,一咧嘴,小胡子翘着。“鲁家胖嫂找上门,跟你母亲絮叨半天……”他止住不说,垂下眼,支棱起耳朵。活宝呆望着外面,半天没反应。他父亲叫他一声,活宝愕然回头,“鲁家丫头看中你了……”他父亲说。活宝听是这事,不以为然地背过身去,默不出声。老头子脖子一仰,一饮而尽,又倒上一杯,安静喝着,半晌没出声。今日老头子有些反常,不似平日做派。活宝迅速调转头来又看他一看,灰黑的脸泛白,散着酒气。“鲁家胖嫂亲自上门来,真诚恳切。”老头直视着儿子,慢条斯理的说。
活宝重扭转身去,朝外挪了挪,一条腿轻轻敲着门,犹在意又不在意。
“鲁家女人精明,话不说破,但是句句表心意,递话过来等我们……这事儿靠谱……儿子,成个家吧,鲁家是厚道人家,待你极好,我跟你母亲老了…… ”老头喟然而叹,眼睛发潮,端酒杯的手不住抖动。可见有点喝高了,哽咽不清的说:“你母亲喜得一口应下,以为你必然同意,她也是糊涂。你这么大了,用不着我说你了,凡事自己做主吧……跟你妈好点……”
第45章 丧葬
外面忽骚动起来,人声嘈杂,伴着撕扯叫骂。活宝跳出去一看,他很快掉转屁股又回了。一个叫何秃子的工人,在那儿又踢又蹦的扭打嘶叫,正被其他工人拦腰抱着。何秃子这人脑子有点不好使,缺弦短路的,容易一根筋处事。在磅房休息说笑,怎的和一工友杠上,热毛了。瞧他三两下里脸红脖子粗,发横起来不依不饶,闹着要追打人家。
工人生事,场老板多少忌讳,“场子腾开了,好施展拳脚,可以干仗了。上哪儿谋来的稀罕活宝,二五不着调的货,吃饱撑着没事干!”活宝坐那儿跟他父亲说,说到“活宝”二字时,自个儿不禁笑了。这一笑活鲜鲜,倒是让原有的负情绪释怀许多。笑到末了,戏剧性的,他的刻薄起了微妙变化,余笑渐渐牵强,挂在唇边,如剥了壳的虾肉,哪里还生动?滑稽,也寒碜。他笑不起来了,他也不知该笑话谁了。他父亲倒是不理会,一口酒喝完,站屋廊下,叫声“何秃子”,何秃子立刻安静下来。众人便松开他,散了,干活去了。活宝父亲招招手,何秃子人五人六的跑了跟前来。活宝父亲也不说什么,带上他电瓶车出工了。
出事前,何秃子和活宝的母亲恰巧留在新场地整理。
闻讯赶去,活宝母亲疯了一般,伤心过度,几度昏厥,随120急救车一同抬进了医院。活宝强忍悲痛,伶仃的守在父亲身边,一一通知亲朋好友。老家闻声连夜有人赶来。鲁家慌忙关了店铺,夫妻俩齐来帮着料理后事。来吊唁的客人一多,丫丫也挺懂事,去给没走的人安排下饭菜。见着鬼子鲁西西等人来,活宝按照当地风俗给她们行过大礼。场面上的人纷乱不识,一列人看看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