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女官还在一杯杯地斟茶,黎显眼前的茶盏越来越多,他抽过一支香签,叮叮咚咚地敲那边缘。
她饮尽一杯,看他顽童模样,声比茶淡,“你这双手,也曾挽过大弓,降过烈马,如今却在这阴诡的地狱里,为人驱策”,他闻言一顿,又随意笑笑,仍在自娱自乐,她放下茶盏,并不叹气,“我知道你不甘心。”
他低着头,声音几乎淹没在叮咚乐声里,似乎还有些醋意,“你蛊惑人心的本事绝佳,要不我那兄长,怎会与你化敌为友,对你言听计从。”
“这不是蛊惑,是基于利益的合作,化敌为友,也能反目成仇。陛下忌惮黎氏已久,即便你尚了公主成了皇臣,覆巢之下,又安有完卵。”
他怒而起身,梗直脖子,去做她最不屑的为情所困之人,只想看她的反应,他唾沫横飞,情绪激动,要捍卫自己高尚纯洁的爱情。
“单单为了嘉宁,我也决不会反!”
她坏笑,正中下怀,“我几时说过,要你反了?”
她笑得未免太美妙,穿透他的心,刺疼地挠着痒,又放手,轻柔地揉。
他狼狈转身,满面通红。
她摇头,怜悯他,“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他狐疑一瞪,她从容改口,“我这个心境,就会明白,花开花落,半点不由人,你捧着她,她拿刺扎你,你不要她,又舍不下。这世上的爱,没有定数,要不伤心,只能寡情。”
他眼睁睁看着她将十数杯茶饮尽,颓然欲醉,倏然察觉她比自己更深的悲凉。
她的爱,已经如此无可救药了吗。
付女官眼中无泪,心中有鬼,面无表情地结案陈词,“反与不反,在你男儿心性,至于那朵花儿么,你若割舍不下,便倾了她的国,毁了她的家,待她无处可去,自然归你怀抱。”
她眼中闪过一瞬的狠戾。
他抢过她手里最后一杯茶,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脸上依然带着笑,声音却冷了下来,“你究竟是谁!”
她坏笑着扑进他怀里,与他互握着彼此的脖颈,衣袂缠绵,像一对亲密的爱人,各自用力,实是殊死的仇敌。
他瞪眼咬牙,已显挣扎,她青筋毕现,殊不畏死。
她惨白的脸上,有着诡异的红晕,黑得瘆人的眸子,闪烁着妖异的猩红,他搂着她,因着动作靠得愈发紧密,那股兰芷香气缠上来,化为无形利齿,啃噬他的心,要拖着他入炼狱无边。
他却在炼狱里,看到春暖花开,落英如雪。
他喉头滚动,脸色通红,略松开她,她踢翻茶案,茶具乒乓碎裂,声声刺耳,仿佛谈崩的预兆。
于是门被推开,一对听壁脚的老翁扑进来,赶紧一手一个隔开缠斗的二人。
正是他们各自的爹。
作者有话要说: 猜一下,沈总管是那个怨妇,还是负心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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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沉迷《军师联盟》不可自拔!
昭廉太子即了尘大师,是段刺史的对头。
下一章又是杀招!
杀爹娘兄弟!
第36章 、棋子还是英雄
了尘大师一边给付女官顺气,一边指着黎都统破口大骂,平日里的宝相庄严瞬间幻灭。
“你个老匹夫!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这还没嫁就掐上了!我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灭你满门!”
付女官翻着白眼,赖在他怀里不动,装死。
她被掐了好几回人中,才悠悠转醒,不时愤愤瞥着黎同知,告黑状,了尘大师心疼得无以复加,不顾黎都统满脸抽抽,当场翻脸,“婚事到此为止,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
黎都统一脸懵|逼,表示你别闹了。
更懵|逼的是黎同知。
下一刻黎都统眼疾手快一个巴掌把他掀翻在地,黎显捂着脸散着发更加懵|逼。
黎都统气不打一处来,“谁让你打女人!”
黎显看看他爹,又看看虚弱的付女官,瘪瘪嘴快哭了,他发誓掐得真不重。
黎都统拂袖,抹了一把老脸,跪下给那对父女赔罪,“二位殿下,就饶了我儿这回罢,他只是无知啊!”
“无知啊”三个字无限循环在黎显脑海里,他被亲爹拽着跪下,晕乎乎地扶正自己的脑袋,奋力眨了眨眼,确定这不是梦,过了好久才抓住要害——殿下,哪来的殿下?
付女官站起来,扶起黎都统,再扶起他。
她看住他,仪态雍容,不复调笑,“我复姓慕容,单名一个妘字,昭廉太子乃我生父,你父乃我生父挚友。黎公子,你身在船上而不自知,是去是留,我给你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