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尧姜_作者:九纵(120)

  直到今日,她眼睁睁看她作了梁帝的妃嫔,才隐约明白,她或许卖夫求荣,才有今日的荣华富贵。

  付夫人在宴上与昔妃娘娘颇为投缘,宴罢应了昔妃之邀,入她的朝夕宫用茶。付女官目送全甄,蓦然心跳如鼓。

  昔妃不会真杀了全甄,可其余能做的却太多,她的软肋在法场上一夕暴露,日后明枪暗箭,就不会只冲她来。

  那二人神色,又是说不出的熟稔,仿佛经年未见的故人,付女官担忧之余,心头涌上一种怪异的疑心。

  尧姜殿下在朝夕宫的暗处,亲自看住那绰绰约约的一双人影。

  昔妃娘娘似有所觉,阖上门户,屏退下人,密不透风。

  某人嘲笑,站着没动。

  付夫人一口茶没喝,直接切入正题,“娘娘像极了臣妇失散多年的堂姐。”

  昔妃娘娘抿唇笑,不知过了多久,才抬眼,眼里装着岁月未曾消磨的宠溺,她将茶重新奉上,“甄甄啊,莫要急嘛。”

  尾音上挑,眉峰微动,是她那个不拘小节的堂姐。

  全甄红了眼睛,接过那盏茶,晃了晃升腾的热气,就直接泼在面前人的脸上。

  昔妃娘娘被茶汤烫得满脸通红,茶叶粘在精巧的珠翠上,成为滑稽不失别致的点缀。

  她暴脾气上来,掀翻几案,眼珠子要掉出来,揪着全甄的耳朵一通好骂。

  “反了天了你!敢忤逆阿姊!”

  全甄也胀红了脸,头一回不管不顾跟她对骂,“我忤逆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嫁到黔州那么多年找不到你!你嫁人归嫁人,竟然还不安分!你害夫婿,害亲儿,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两位衣着光鲜的妇人,不顾仪态地扭打起来,抓了彼此脸上无数道红痕,打碎无数器物,蓬头散发,衣冠不整,还在地上滚着大战,压着对方招呼巴掌。

  也算一种情趣。

  两人终于打累,气喘吁吁平复心绪,然后像小时候那样,指着对方一身狼狈,自以为胜利般地大笑。

  指点对方的凄惨,效果么,就像照镜子一样。

  昔妃娘娘少有如此痛快的时候,她笑出满脸的泪,“甄甄啊,你以为我出卖夫婿,岂知我在冷宫里困了十数年,委曲求全,才保得小儿性命,当年陛下雷霆之势,我一介女流,只有救下孩儿,以图后路啊!”

  全甄看她凄惨模样,终究心生不忍,可她还记着方才她威迫千金之恨,她从鼻孔里出气,鄙夷,“昔妃娘娘苦尽甘来,风光无二,自然生杀予夺,呼风唤雨,臣妇微贱,当体谅您的苦难,送上小女任您凌|辱!”

  昔妃娘娘拭泪,无奈,表示她用心良苦,“外甥女性子桀骜,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惩治她只为教她少走些弯路,都是自家孩子,才舍得打啊!”

  全甄皱着眉扯开她的手,只因她将眼泪鼻涕擦在她名贵的衣料上,她嘴硬道:“臣妇不敢高攀娘娘,只求娘娘饶过小女。”

  昔妃娘娘哭得稀里哗啦,弯了脊背,终究等来一只手,安抚她颤抖的背,于是她感动得一塌糊涂,哭得愈发起劲。

  付女官,你可要尝尝,被亲人背叛的滋味。

  全甄理好衣物出来,脂粉遮住伤痕,还是被付女官看出痕迹,她捋起她的碎发,抚着那道指甲痕,嗓音颤着恐慌与愤恨,“她敢打你……”

  全甄抱着她,把银簪塞在她手心,附在她耳旁,一句句将她爹的牢骚说给她听,她听着听着笑出声来,那笑声有些凄楚,有些无奈。

  她无能,才教全甄在此受辱。

  全甄劝她,“今日之事,莫要与人计较,昔妃是个爽快人,她与我打了一场,她输我赢,答应不再为难你。”

  付女官深深看她,总觉她隐瞒了什么。

  前世今生,全甄对她,都不能尽信。她相信她会用命护她,却不信她会放过她在意之人,她不能告诉她昔妃的真实身份,唯恐她以此害人。她不管她二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她两边护着,总也没错。

  诚然这是一种自欺欺人、伤人伤己的做法。

  全甄顾念旧情的心是好的,却不容于鬼蜮。不妨来设想,假若慕容云没死,还登基为帝,君夺臣妻,逼她入宫,那么她一来不会屈从,二来为着保护站错队的全氏,终要与慕容云相杀,成一对怨偶。

  帝王理想的爱人,最好没有显赫的家世,不会行忤逆之举,乖顺听话,知情知趣,偶尔有那么几次反抗,也不过撒娇似的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