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阴阳怪气道:“你不爱指挥使,他技术再好,你也不稀罕呐。”
尧姜陛下陷入沉思。
她细细想了很多过往,发觉她与指挥使相识的年月,比首辅还长,小时候就不对付,长大了刀剑相向,无数次想杀对方,终究狠不下心。
从前她可以说是亲人之爱,友人之爱,如今有了肌肤之亲,哪还能依然坦荡?
陈其见她松动,再接再厉,“你小时候其实是喜欢他,不然定不愿理睬他,可他偏偏与你为敌,于是你不知不觉,就转投首辅,首辅大人么,或许只是个替代品。”
陈其给她打了个比方,“好比你啃一块骨头,发觉啃不动,才会去吃有毒的肉,可其实你还是喜欢骨头的。”
尧姜翻了个白眼,意思是难道我属狗的?
陈其一击致命,“如果一开始与你同路的是指挥使,你还会爱上首辅吗?”
尧姜知道答案,不会。
同病相怜,不知何时变为惺惺相惜,又不知何时,变为生死不离。
尧姜陛下想了很久,当时吃掉指挥使,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蓄谋已久,是正中他算计,还是顺应自己心意。
尧姜做了一场梦,梦见故人一一离去,分明是他们要走,走前还怪她没有良心,只有一个人还等在原地。
尧姜睁开眼,满目欣悦,浓墨重彩。
咫尺之间,颜无药的眼若星辰皎皎,泼墨顿点,深邃如古井,黑夜之中,水波荡漾,满溢她初醒时蒙昧的样貌。
“做梦了?梦见什么,吓出一头汗。”沉沉,诗般温柔,他清朗声线耳畔轻响,似晨钟暮鼓,落在心上,微震,涟漪般一圈圈散开。
尧姜浑身无力,全然依着他,瞄见他唇角止不住的笑意,瞬时窘迫,面上微红,惹他愈发得意,贴耳问:“尚能战否?”
还有闷笑一阵,扬声问:“你说,我好不好?嗯?尧姜……”
月老手中的红线缠了又缠,结了又揭,谁分得清楚最终连的是谁,他却是要斗胆试一试,为着倾盆大雨中她策马狂奔的顽强,为着他道尽辛酸她不愿利用的怜惜,为着相国寺内她细数相识岁月的情念,为着春雨岸边千回百转的缠绵,为着她此时此刻望来既嗔且怒的眼神。
俯仰之间,昏暗无期,命途破碎,踽踽独行。
说好了一并走下去,撞破这天地。
七年了,铁杵都磨成针,她待他的变化,他又怎会觉不出。
他拥紧了她,狂喜不失沉稳,“到此而言,你已经舍不下我了。”
她啄他下巴一口,不由笑他孩子气,摇头叹息,“指挥使真是色迷心窍。”
她说:“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免得日后我走得早你寂寞。
他笑:“竭泽而渔,非长久之计。”
尧姜陛下翻了个白眼,困意袭来,也就睡了,没看见这货满目腹黑,自己在他眼里,完全沦落成算计来的礼品。
尧姜陛下开始吐血不假,可后来吐血,都是他趁她睡熟,用猪血伪造的假象。
指挥使的打算是,等你觉得自己快咽气的时候,自然会答应放下一切,跟我去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多年后尧姜想起这件事,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撕了他,蘸酱吃了,他倒是很大方,解开衣领的系扣,翻身压住她,表示随你怎么吃……
好久好久才传出尧姜的声音,“我是说用上面这张嘴吃,王八蛋!”
指挥使与首辅相比,也就更加了解这货的嘴硬心软,然后拼命利用,拼命装可怜,自然无往不利。
从前他输在与她为敌,可斗争经验丰富,如今拿捏起来,简直是……如沐春风呐!
琼亲王入京,大办婚宴,将京中慕容氏宗亲、朝中旧识都请来,是个联络感情的架势。女帝大驾光临,做了主婚人,亲自牵了王妃,送到琼亲王手里。
她给桑琰安排了付氏的身份,算起来从表姐变成了堂姐,好像更加亲近。
成义七年十二月,安亲王三子青楼醉酒闹事,活活打死段氏三名官吏。
女帝这回倒是偏帮宗亲,段首辅在武英殿徘徊许久,待出来时倒也不再计较此事。
很快传出消息,段首辅退让一步,趁机进言将宗亲手中的人马编入西北军,一同征战犬戎。
宗亲们手上的人马本就不多,加上又是用来保命的,又怎么肯。
女帝当朝表彰首辅心系家国天下,犬戎进犯,正值用人之际,列位宗亲,总也能体谅首辅此举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