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得知那俊俏的大夫就是她夫君时,又蹦蹦跳跳高兴得不行,抱着她夫君的脖子猛亲几口,整日围着他转,阿付小朋友彻底失宠,哀怨得咬碎了乳牙。
颜无药每日为她煎药的时候,她都在厨房烹饪小菜,等他煎好了药,她也做好了菜,他喂她喝药,她喂他吃菜,你一口我一口,情意绵绵,永无断绝。这种无比油腻的恩爱,付铮夫妇见识过几回,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然后摸摸阿付的头,心道这孩子真不容易——爹娘都有病啊!
阿付不管,他和付铮的千金玩得高兴,心想要不要也试试看喂她吃东西。
尧姜长于庖厨,也有不会做的东西,比如糯米鸡,常常犯了馋瘾,就溜达到城西那家鸿仁轩狂吃。
颜无药无奈,每次都去接她,落日余晖下,尧姜踱着欢快的步子,提着糯米鸡朝他走来,自然而然地撕下鸡肉喂他。
他静静看着尧姜半晌,张嘴,毫不犹豫地吃下去,突然抿起她的手指,温柔,缱绻,直到她满脸羞红,才滋滋道:“夫人的滋味,妙不可言!”
他一语双关,而她依旧剽悍,“那观音坐莲我们要试吗?”
颜无药无语,摸摸她的头,脸上有可疑的红晕,“很疼的。”
她一脸纯洁,理直气壮,“可我们就剩这个没试了呀。”
他颔首,宠溺笑容慢慢流露凄苦,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尽力补偿他,不想他留有遗憾。
剩下的日子,只有彼此,没有别人。
尧姜从未想过,会有一个夜晚,与颜无药并肩而行在熙熙攘攘的街巷里,他在人潮拥来时会自动挡在她身侧,甚至将她护在他怀中。
这真是一种陌生的体验,她虽为女子,然仍有男儿傲骨,又本性刚烈,从前示弱不过做戏,何尝真的将自己交给别人保护。
也许,这是她此生之中,唯一一次受保护的机会。
也是最后一次。
尧姜顺势牵住他的袖袍一角,这次换她挡在他前面,她听着自己仿若战鼓喧嚣的心,直直地看着他,许下一个诺言,“跟紧我,千万别跟丢了。”
颜无药笑了,笑得有些凄楚,在半晌后,方回了一个低低的好字。
天空展开了绚丽的烟花,整座黔州城美轮美奂,一双人走到河边,河面上漂着万盏莲灯,美若银河。
他们又去放了一回花灯,然后说起那年她被付邃吊起来打,他不顾主仆之分,上前抱起她,手指拂过她的伤口,半晌疼惜地说,“你竟把她打成这样。”
他连敬称都忘了。
那是因为她在青楼里,看见伤痕累累的他,他在躲避付邃的追捕,他疼得蜷缩起了身子,她头脑一热,就把他藏在床底下,自己面对来势汹汹的付总兵。
他永远记得,她散乱着发,压在一个妓子身上,身量还没有那女子长,衣衫半解,无限旖旎风情。付总兵见了怒不可遏,一把提起这不孝女,自然忘了抓他。
其实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付邃密操私兵,可他还是没有上报。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是段辜存的棋子,当时他只是想,不能毁了她唯一的家。
颜无药问尧姜,“当时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自然是为了让你心生感激,然后收了你这个妖孽啊。
这话尧姜说不出口,只得有些心虚道:“原本我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满目了然,也不揭穿,“事后你可敲了我不少好酒。”
“打可不能白挨。”
他轻笑:“我那时问你,可想过沾染是非的后果。”
“你说人活一世,本就是要死的。与其瞻前顾后小心翼翼难逃命途束缚,不若随心而为失意之时也好少些痛苦。”
他眼中的嘲讽沉淀下来,“我从未见过这般洒脱之人,且还是个女子。”
尧姜托腮瞧去,月色迷蒙,那人眸中情意如许,教人不饮自醉,忆起往事总是恍惚不已,音色亦是难得的温软迷糊,“女子怎么了,我还不是狠狠敲了你一笔。”
他笑她太过得意,仍然执迷那个问题,“为何救我?”
尧姜摊手,几分纨绔公子的阔绰,“你满身血污却强自隐忍的可怜模样愉悦到了我。”
他转过头来,迎上她一双水汽氤氲的眸子,只叹她嘴硬心软,“嘴巴还是这么毒。”
尧姜眸色深深,努力忽视他眸中泪意,却无法忽视那近乎虔诚的爱恋,她摸摸心口,忆起很久很久以前的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