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尧姜_作者:九纵(37)

  回府官服未褪,直接聆听教诲。

  刑部尚书文达端坐堂上痛心疾首,见逆子眼神涣散,站姿慵懒,漫不经心而又高人一等,终是老羞成怒,拍案而起。

  “孽子!燕回楼是什么地方你不清楚!文家迟早要毁在你手里!”

  燕回楼么,自然是权贵相交的圣地。

  文掌史明显受到惊吓,发丝绕上微翘指尾,那双凤眸睁着惊慌,碎步轻移如惊弓之鸟,犹豫再三,方才小心试探。

  那讽意迥然的口吻,却是出卖了他,“严君素来铁面无私,连皇亲都敢弹劾,还会怕这些斯文败类?”

  文尚书气得将手边的砚台狠狠砸去:“文复之!你太自以为是了!狡兔死,良狗烹,你将自己置于炭火之上,还要文家替你陪葬吗!”

  文掌史身姿翩跹,恰恰避过暗器,轻拍胸口道声好险,蘸取蟒袍上一点墨迹,置于唇边轻吮。眼里就带出点勾缠的凌厉,仿若谪仙堕入炼狱,既懵懂,又怅然。

  鹤居仙品,顶红最毒。

  文达瞧他这戏子作派就来气,长年混迹梨园与戏子厮混不说,竟还有脸弹劾旁人。本以为他官至掌史,也能窥得人心一二,如此急功近利,当真教人失望透顶。

  寸磷之刑义在食肉寝皮,受刑的万恶之人,取咎于不自量力。

  高位之人,最喜玩弄棋子,说弃,也就弃了。

  终是不忍见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端出慈父架势来:“雍儿,你身为文家独子,如此不留余地,将为父与你母亲置于何地?”

  徽墨香中带苦,不比唇脂清甜,更无半分香|艳。他品着苦涩的味道,终究痛弯了唇角。

  “父亲放心,孩儿知道分寸。”

  文尚书慈爱点头,丝毫没被他寡淡的态度隔应到。没见着他很快软下去的骨头,再也懒得撑起松垮的官袍。

  文掌史所谓的分寸,在于一个拖字。拖到亲娘一品诰命夫人的大寿,邀了朝中官员及亲眷,大大方方于醉仙楼大摆宴席,免去结党营私之口实。

  一品诰命夫人闺名全皑,乃全氏嫡脉幺女。自幼聪慧过人,颇有男儿志向。刑部尚书在野之时,便得她青眼,从状元及第到官至一品,也少不了贤内助帮衬。当年梁帝登基,全氏自请辞去皇商之位,亦有这位幺女斡旋;遑论数年来于公于私的银钱打点,她这一品诰命倒也受之无愧。

  名满京都的才女容颜老去,却仍是位才女,且是位御夫有术的才女。

  就说今日寿宴上,文掌史献了一副美人遛王八的大作,夫人三击其掌夸儿孝顺,文尚书面色再僵硬,也得跟着歌功颂德。

  八姨婆的厉害,付小姐于席间领略非浅,却实在不懂何以全甄也一番陶醉模样,分明付总兵畏妻更甚。

  付夫人拉着未出阁的七表姐语重心长:“日后多向你八姨婆取取经,也寻个一心一意的良人才好。你外祖母近日忙着替你舅舅结亲,却也不是有意疏忽你。”

  付小姐摩挲着袖中花笺正在愣神,不妨被点到名。

  全甄指着呆呆愣愣的爱女,语气不善:“可千万别学七七,平日连话本也不看,来日如何寻得着如意郎君!”

  七表姐桑琰攥着帕子轻笑,不时擦去颊上厚得往下掉的脂粉,月牙眼笑得宠溺满满,嫉恨一闪而过,不损端庄分毫。

  “表妹小小年纪便已如此貌美,姨母何须担忧。倒是阿琰寄人篱下,怕是难嫁。”

  美人儿抽泣的模样仍是美的,梨花带雨,勾出幽香如缕,诱人沉迷。

  桑表姐哭得不能自已,忙道失礼,便欲往更衣间梳理,经由付表妹身侧时,却不小心被绊了一下。

  某人反应极快地站起来,将堪堪坠落的表姐勾进怀里,那护持姿态清俊十分,还透着些许强势霸道。环佩叮咚,珠玉相撞,奏出仙乐如幻;裙裾飞扬、宫绦荡漾,浮尘粒粒皆醉;长发翻覆、汇溪成瀑,勾魂不知几许。

  衣衫纠缠,青丝如雾,柔情似有,缱绻若无,美人相拥,契合得仿佛前世鸳侣、今生路人。

  宾客哑然无声,自动脑补其间爱恨情仇。

  或许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某人眉挑猥琐,挑逗更多,直将佳人恼怒视作娇羞。为了成全宾客更妙的遐想,搂紧纤腰之余,又将娇小受惊的美人儿按进怀里安慰。

  那低声劝哄的认真,浓情滑腻的语调,与登徒子又有何分别。

  可惜付小姐轻抚佳人秀发、视若珍宝的动作太过行云流水,柔情好似在发光,闪瞎狗眼数双,脉脉流淌在云端之上。意境之佳,非但未曾引起不适,反教人酥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