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叹气,想说你是星子,莫要凋落。
她听出那轻笑中的劝慰,顿觉被小瞧,心下气恼,即刻抱怨起来。
她从未深想,何必这般斤斤计较。
“我娘还不是你引去的?如今装什么好人。”
尖刻的孩子气般的讥讽,破坏了这良夜促膝谈心的氛围。
宋逍没忍住笑出声来,眼里嘲弄如星子清亮,丝丝缕缕甘愿遁迹,仿佛方才南辕北辙的深谈,只是一场胡侃,两两相望,又是毫不掩饰的刚强。
“归颜茶馆你动不了。”
是动不了,而非不能动。
轻蔑来得太快,转眼剑拔弩张。某人转过身来瞪圆妙目,眸中水色未褪,自然半分威吓也无。
宋管事神色轻松,轻描淡写横她一眼,语声清朗如玉,写意不似判决,“无论那花笺上写了什么,都不过是诱饵罢了。”
“何必趟这趟浑水。”
归颜茶馆、燕回楼,都与那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既依附于那人,何必自掘坟墓。
付小姐的底牌,宋管事只了解到细作这一层,其余的,无非是她为自己、为付氏打的算盘。
可付小姐不这么想。她如今几乎确定了段刺史与燕回楼的猫腻,而归颜茶馆,却是另一番发现。
今日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正是黎同知心仪已久的嘉宁公主;桑表姐的熏香出自宫廷,恰好与这位公主一样,不得不教人怀疑,她那情郎,恰是嘉宁公主的亲兄长、梁帝二子弘王慕容昭。
先是段刺史,再是弘王。这意思,是他二人勾结?
花笺主人试探迂回,定是将自己当作段辜存的棋子,只不过是枚蠢蠢欲动、自谋生路的棋子而已。燕回楼那场陷害,一来试她资质,二来也为了确定她不知楼中密道,与段刺史的关系并非那么紧密,才敢继续勾搭。
那神秘的一方,似乎还未浮出水面。
何日与君,不醉不归。
作者有话要说: 黎显有他爱的人,但付小姐给他的感觉,是被认真对待。
所以自然会有好感。
有绝处逢生的爱情,自然也有重获新生的绝情。
拼不到爱尽头的人,可以放弃。
拼到什么都没有的人,只能放弃。
回头或是往前,有时比停在原地强。
第15章 、情人劫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好比烟花夜放,好比雨后天光。总能在不大妙的处境里,寻到那么一丝前进的勇气。
请允许我从你的笑容里,汲取温暖。所有的爱,都会死灰复燃。
燕京城西的月老祠香火旺盛,鎏金牌匾经年如新,号称求仁得仁。祠内供有白发银须老人坐像,慈颜善目,笑容可掬,一手执姻缘簿,一手牵红绳。祠门有联: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是前身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祠前的情人桥,为男女信徒踏遍。求姻缘、相亲、合八字、谢媒,皆是礼数周到、虔诚满怀,唯恐怠慢。一身男装的付小姐,难得不必戴上面纱。对着桥下清溪自照面皮,点点头还算满意。
行在前头的全甄一顾三盼,知道她不放心暗搓搓跟着,内心十分嫌弃她那张艳丽皮囊,也不拆穿,更嫌弃她那色|中饿鬼的腔调。
付小姐挑|逗少艾功夫娴熟,勾抬下巴、描摹眉眼说来就来,偏仪态娴雅、柔情刻骨,教人万分受用,她与人攀谈甚欢,自成香卉一朵,招蜂引蝶,好不快活。
面上风流,内心崩溃。
全甄同谁一道不好,非同八姨婆一道;八姨婆同谁一道不好,非同文掌史一道。刚正不阿如文掌史,不知招了多少刺客,他该死死去,可别连累老弱妇人。
她边以扇敲头,边啧啧感叹。要说这地儿,当年还替全甄挂过姻缘签呐。
某人存着故地重游的心思,还好生打扮了一番。紫袍玉带、金冠纱衣,全副武装、一丝不苟,左看右看都风|骚得很——活脱脱一富贵公子、衣冠禽|兽。
付小姐不紧不慢随人去挂姻缘签时,千年红豆树下,男女信徒已然三两成聚,姻缘签密密麻麻、迎风摇曳,压得枝干低垂,似是不堪重负。
好在千年古树,总承得起这份沉甸甸的愿景。
兜售红豆饰物的摊头异常热闹,手环项圈样式奇巧,串成的花鸟虫鱼活灵活现,流苏点缀其间,姗姗可爱,教人难以抉择。窃窃私语的男女有商有量,不愿被骗去太多财物,可那精心挑选的细致情状,又透着分明的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