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目光磷磷,如泉水之中的刀光,生生安抚下气血上涌的幼弟,眼见辩驳不过,只得怏怏裹着薄被盘腿坐下,倒像是他做错了事般,低头去看一角昏暗。
心头弼弼地跳了几轮儿,呼吸重了又轻、轻了又重,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吐出喉咙口滚了又滚、脆生多汁的肺腑之言。
“我永远都在。”
凄迷凉夜沉沉,付小姐于那执拗眉眼间嗅着了春日暾暾的清香,唯叹列松如翠,郎艳独绝。
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醉神迷。
少年你许诺的样子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深情!
哎呦喂我的少男心。
付小姐略去已成因果的爱恨情仇,直接脑补事情接下来的发展方向,在谁被推倒和欲拒还迎的问题上纠结不已,狼血沸腾到根本停不下来。
奈何宋管事不按套路出牌,绷着无奈凄婉与黎同知一腔深情对视不到三秒,就破功嗤笑,语气里不无调侃,还有些嫌弃。
“这话留着给你那位公主说罢,别在这恶心我。”
没错,这就是冷嘲,这就是吃醋。
其实这种误会,只需一个缠绵悱恻的吻就能解决,与其说什么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她来表忠心,倒不如床头吵架床尾和。
日子日子,日|字日|字。
是男人都懂得。
呵呵,可惜某人早已不是男子了。
夜风逐客,黎显还想解释什么,宋逍却摆摆手,递过一个瓷瓶,不顾他难舍神情,连句珍重也没道,就这么优雅地跳窗走了。
有那么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某人摸摸心肝,颇为庆幸,须知那撕裂般的纠葛,就算使尽浑身解数,最多藕断丝连,无论如何都是割舍不了的。
逃避又有何用。
该跟随或放弃,该决裂或依赖。
恩怨消磨誓言,只叹有缘无份。
这毒|药酸甜难赌,有情人愿赌服输。
爱恨一念。
心头莫名悲凉,付小姐索性怔怔坐了下来,待身后响起脚步声,情绪也就酝酿得刚刚好。
宋逍对着那双柔和得滴得出水的妙目,有些不好的预感。
某人母爱泛滥,向他伸出一只手来。
宋管事波澜不惊的眼中,难得浮现明显的惊吓。
这货吃错药了?
她就笑得无谓,不尴不尬地抽回手,眸中的柔情未褪,登徒子的作派上来,怎么看怎么古怪。
分明是她心生怜悯,又故作坚强邀人同情。
“我说呢,啧啧…啧啧。”
笑意点亮潋滟星眸,浑身抖动着隔世凄寂,那张永远不正经的皮相满是愉色,仿佛总能寻着乐子。
宋逍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清咳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断|袖情深,求而不得,我懂。”
自以为是的疯子取乐于人,引来愤恨眼刀无数,偏偏毫无所觉,那双钛合金狗眼闪耀着八卦的光辉,孜孜不倦。
月色温浅,几分意境朦胧;午夜观昙,别有一番情趣。
漆夜里那人星眸烁烁,直勾|勾地望来,仿佛天地间唯有他一人,宋逍却明白,那只是看猎物的眼神。且不论她那张见不得人的脸,单单这样的眼神,就足以诱人沉|沦。
她像是一片温柔的云海,每一位方正齐楚的君子,经那寸寸柔肠缭绕,都逃不过飘飘欲仙、不知所往的下场,囫囵间被她裹挟到地狱的高台,再被她无情推下。
即便她从未刻意如此。这或许只是一种天赋,一种化敌为友、炼化刚柔的天赋。
她貌似一心为你的善解人意,貌似纯然无害的怜悯同情,给人一种如坠云端的触觉,这种触觉很美妙,也很致命。
因为接下来,会是无法回头的结局,她开的局,用你的命。
他自问从未着了她的红粉道,却也受不住这样的温柔刀。
宋逍闭了双目,有些软糯的嗓音淅淅传来,像玉簪试探地划过皮肤,泛起温柔的牵痛,难以言说的柔情流转,藏好了棱角,直指人心。
“我发觉了一件趣事儿,要不要听。”
语气松快得他不由一哂,置于腹前的手握成拳头,心上绵绵地疼。
“我白日往池里扔了几片柳叶,霎时就不见了,你说古怪不古怪。”
瞧,她总有拉人下水的技巧,总能想法子寻着由头勾人心窍。
宋逍两面三刀的为人,与她的品貌别无二致,不过他二人算不得知己——伯牙子期相互欣赏,而他们彼此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