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尧姜_作者:九纵(64)

  尚公主也非一时能成事,能拖多久是多久。

  她不提公主倒好,一提他就来气。他推了今夜与公主同游燕栖湖,只为打探这醉仙楼的猫腻。结果撞着这么一桩奸|情,偏偏她还这般无怨无悔。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付小姐见他脸上怒一阵悔一阵,也觉出味儿来了,怕是这追慕到了瓶颈。转了转眼珠子,又得了一个极好的点子。

  “我只需一夜,便能教公主非你不嫁。”

  他的犹疑写在脸上。

  他可领教过她的不择手段。

  她自信满满:“放心,万无一失。”

  “我先得知道,公主是个怎样的女子,也好对症下药。”

  若她涉世未深,就带她看尽人间繁华;

  若她心已沧桑,就带她去坐旋转木马。

  追女生的套路,从来换汤不换药。

  她眸光促狭,不似有假,他不觉就吐露心声:“嘉宁她性子活泼,有些任性,她很可爱;她时常喜欢一件东西喜欢得不得了,可转头就能忘在脑后;她喜欢女扮男装、行侠仗义,可武功不大好,还不许人说……”

  言语间皆是细腻的呵宠、殷切的向往。

  明艳夺目而娇憨可爱的女子,多么美妙。

  她微眯双目,勾勒全甄的样貌。她想,她多么好,经年未老,平添韵致,还是她喜欢的模样。可惜佳人有主,她唯有默默相护。

  她在离那株雪莲一步之遥的地方,甘愿停下去瞻仰它,只因隔了一世,她为女子,再没资格对她说公平二字。

  这感情很残缺,却不会更糟糕。她死过一回,并不想费力再去爱旁人。她守着一堆灰烬不够,难道还要在别处燃烧自己?

  她信不过自己,她不敢。

  燕栖湖,白玉桥。

  青石岸上,晓风残月,赤红天灯占满视线,安静等着不远处穿行藕花的画舫。

  嘉宁公主急不可待地下船,提起裙角直奔岸上久候的情郎,只回眸看了格子花窗内的兄长一眼,便再也含不住坠坠笑靥。

  一双璧人携手执起长长的缠枝铜钩,一盏盏地点燃镌刻情意的天灯。男子露出一口银牙,女子雀跃着玲珑娇笑,勾着他去看夜空里灼灼的欢喜点点。

  “为何皆是赤红天灯?”

  他捏捏她鼻尖,她调皮躲开,耍赖按着他的手,笑意盈盈地瞪他,樱唇不满嘟起,正儿八经地只想听情话。

  黎显就换另一只手刮了一记鼻梁,志满意得地瞪回来。她今日换作民间打扮,却还是满头的珠翠,只需一道月光,便直教天地失色。

  他忽而记起那张不点而朱的脸。

  他调|戏她:“你也瞧见了灯上的诗句,这南国红豆啊,最是相思。”

  她恍然大悟,指着满天密密的天灯歪缠:“那也是灼烧自己的红豆。”

  她殷切望来,想他为她灼烧自己。

  他摸摸她的头,被冷硬的珠翠硌到,不置可否。

  今夜有万盏灯火驱散良夜寂寞,而明朝又是何人陪你看花开花落。

  我为你拼尽所有,坐享其成者谁?

  黎显懊恼,为何就生悔。

  他仿佛瞧见白玉桥上那个人,垂袖呆立,衣香鬓影,相思灯火,只徜徉在她眸里。

  苍穹中的红灯,跃跃湮灭,湖面上的光影,羹残炙冷。

  夜风鼓起那人两边衣袖,她却还维持着那个姿势,站成没了魂魄的支架。她歪着头凝住貌,懵懂的,不解的,却又是明白的,通透的。仿佛清醒教她痛苦,所以她在麻木里,放弃挣扎。

  她不会乘风而归,她似乎无处可去。

  清风吹不皱她的眉头,却给他的心蒙上尘沙。

  那一身,月光华。

  御花园里赏月的敏妃娘娘,不期然见着天上那幽幽的点点红光,向来端静和婉的素面上也流露难抑的悲伤。

  她又想起他。

  赠君红豆枝,还我长相思。

  可他除了这红豆天灯,终究什么也没留给她。

  她初见他,是在孝昭仁皇后的宫中。她打着竹伞喂食莲花缸里喘息的锦鲤,他衣衫落拓踏雨而来,满身酒气地冲到她面前,徒手入水捉了一尾鱼儿,乐呵呵去向皇后献宝。

  活像个孤独的疯子。

  她被溅了满脸水花。

  她未曾听着皇后的呵斥。

  她再见他,他还是一身酒气,满口污|言|秽|语熏走纠缠她的晋王。她向他行礼道谢,他东倒西歪地凑近她,那淫|笑何其清雅,待看清她眼里忐忑,又如芦苇荡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