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取出采芝斋的点心、沉醉阁的佳酿、锦绣楼的衣裳,脸上是严丝合缝的讨好。付参将递给她一杯热茶,抱臂看她灌茶的猴急样,不详预感已达顶峰。
这货一出事就怂,他还能不了解。
果然付小姐被烫得直伸舌头,连话都说不清楚。好不容易捋直了舌头,第一句话就语出惊人,“堂兄,我对不住你!”
“你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儿了?”
“怡红院的惠春姐姐”,付铮一个眼刀杀来,付小姐吓得赶紧接着道:“我没碰,消夏楼的楼兰小美人儿,我也没碰。”
“但是潋楚馆的萃方姑娘”,她对着堂兄的眼刀正义凛然,“我还是没碰!”
付堂兄不耐挥手,“你直接说你碰谁了!”
某人弱弱道:“我没碰人。”
这下轮到付铮忐忑了。他一向知道她偏爱女色,这本可慢慢改过来,可听她这意思,她改了口味,竟改成了…人|畜!
他痛心疾首,不知如何相劝,却听她道:“我重要,还是追风重要?”
付铮捏碎了茶盏,“你把追风怎么了!”
付小姐掩面而泣,悲痛道:“追风它,难产死了。”
“追风是公马!”
付小姐眨眨眼,缩了缩脖子,对上狂躁边缘的堂兄,只得将实情和盘托出。
“你是说,军中有奸细,争着献技实为行刺,再嫁祸给西北军。”
“你付参将武艺卓绝,要阴你这个对手,再没有比弄死追风更好的办法,也不会招惹怀疑。”
付参将没被糖衣炮弹击垮,疑道:“你不会骗我吧?”
付小姐摊开手掌,几枚弯月状的暗器安静躺着,沾着干涸的黑紫血迹。
付铮一想到泡汤的官位美人,还有陪他多年冤死的老伙计,瘪了瘪嘴,没来得及嚎出来,就被付小姐捂住了嘴,“安静,别打草惊蛇!”
他挣扎瞪向眼前的人,试图传染自己的愤慨,她却像迅猛激烈的云雷,在深冬藏入地下般的平静。
付铮更悲痛,还我先前软萌的堂妹来!
翌日付参将约了入围的其余九位袍泽,一道往城郊的乐驰苑赛马。
付参将新得了匹通体雪白的好马,美则美矣,可惜与他不大对付,左支右绌地不肯听话,引得众人一通嘲笑。
付参将勉强保持着马上英姿,远送几位袍泽飞驰而去,只因这马死活不肯向前。
骏马驰骋,秋菊送香,好不快意。忽而一阵疾风,吹得花飞叶走,众人勒好缰绳,毫无畏惧,携着秋日的飒爽,马踏飞燕,乘风而奔。
有人迟疑了步子,回望林中一眼,看见寒光粼粼,闻着杀气腾腾,遂渐渐远了人群。
迅疾飞奔的儿郎未及反应,驭着的好马便折断了马蹄,猝然扎进尘土里,带着主人狠狠摔在地上。
九匹好马,去其七。
唯有边缘处的二位,得以幸免。
事后查证,骏马发疯乃秋菊气味所致,且一时半刻难以痊愈。诸位儿郎失了得力干将,难免心生疑虑,却也不想因此伤了袍泽情谊。
再看看犹在原地与坐骑作斗争的付参将,心里也就平衡了些许。
付参将一脸苦相入了营帐,给他堂妹倒了杯温茶,立时笑成了一朵花。
“这下好了,多亏你这几道暗器,大家伙都得骑生马!不过话说回来,这躲闪的二人中,到底谁是奸细,还是两者都是?”
“陛下为保颜面,三人中不会有二。他们一为虎贲营昭武校尉,一为虎贲营昭武副尉,许会相互勾结。”
“那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此事交给我。即便他二人皆入选,不还有一个空位留给你么。”
付参将对上堂妹的殷切期望,拍拍胸脯表示定不辱使命。
付小姐放下茶盏,执起秤杆,盘算着堂兄能卖几个钱。
付堂兄挠挠头,觉着堂妹笑得慈祥又瘆人。
入夜,骠骑将军府。
黎大将军案上的烛火挣扎了好一阵,终是被厉厉阴风所灭,只得放下兵书,叹一句老眼昏花。
窗外人影飘忽,形同鬼魅。
老将军捋捋胡须,“殿下漏夜前来,所为何事?”
某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双精光熠熠的眼。
“黎公可知,三日后阅军礼上,陛下安排了人行刺。”
“殿下胸有成竹,老臣洗耳恭听。”
“西北军虎贲营昭武校尉黎止承、昭武副尉袁懈,必有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