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娴儿闻言又有些忧心:“黎大公子那里会不会露馅?我知道他不会说出去,但熟悉他的人一定知道他会为你伤心的。这次回去之后他若是不伤心难过了,旁人一定会怀疑你其实并没有死!黎大公子那么古板,‘伤心难过’肯定是装不出来的!”
楼阙回头看看已经快要走到城门口的黎赓,叹道:“他的‘伤心难过’不用假装。上个月,他的夫人难产去世了,孩子也没能活下来。”
“死了?!”郑娴儿大惊失色。
难怪她总觉得黎赓言语神情有些恍恍惚惚的,处处透着不对劲呢。
父亲革职,妻儿离世,自己勉勉强强考中了进士,眼下却也只能慢慢地熬资历,不知何时才能出头——这几个月,黎大公子遭遇了多少曲折!
楼阙伸手将郑娴儿拥进怀里,隔着衣衫摩挲着她的肚子:“黎家嫂子性情柔顺、多愁多思,早在怀孕时就因为种种变故生了好几场病,生产时又正赶上黎世伯被革职,所以才没能熬过来。你跟她不一样,不要怕。”
“我没怕。”郑娴儿向他咧嘴一笑。
真的没怕,她只是忽然有些伤感。
年纪轻轻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女人生孩子,还真是一道鬼门关啊。她先前还以为自己今生不用冒这个险的,谁知道世事多变,她逃过了普通人家传宗接代的压力,却没能逃过楼阙这个混蛋的甜言蜜语,糊里糊涂就奔着那道鬼门关去了!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楼阙吧?
郑娴儿认真地自省了一下,发现“生一个聪明漂亮的孩子”这件事,对她确实有着不小的吸引力。
所以,还能怪谁呢?要怪也得先怪自己吧?
楼阙仔细地观察着郑娴儿的脸色,见她眉头舒展开来,他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黎家少夫人的噩耗,第一个吓到的人正是楼阙。
一直听人说妇人产子九死一生,可是只有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才能真正做到感同身受。
原来生孩子真的不容易,原来男人和家族殷殷期盼着的“血脉”“香火”,真的是女人用性命拼来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楼阙不断地在自责、在后悔,在怨怪自己当初因为一己私欲,强硬地替郑娴儿作出了决定。
这种自责一直持续到那天,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那个孩子在跃动的时候。
那是个孩子。他已经来了。做父亲的还能怎样?担心无益,唯有竭尽全力护他母子二人周全了!
幸好,郑娴儿的身子素来强壮,心也大。几日相处下来,楼阙又渐渐地燃起了几分信心。
眼下还有一点点小麻烦需要解决,只要过了这一关,他就可以安心在家陪他的妻儿了!
楼阙轻抚郑娴儿的后腰,迟疑着开口说道:“明日,我怕是不能陪你去庙会了。”
第115章 你会死得很优雅
庙会去不去,郑娴儿其实并不十分在意。
只是,楼阙离开客栈以后,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寂寞便如期而至。
手中的绣针拿起又放下,放下再拿起,绣线迟迟没能在素绢上留下痕迹。
心烦,意乱。
亲身经历过西池那一夜的恐慌,又从黎赓的口中听到那些旧事之后,她实在没有办法再像从前一样没心没肺一身轻松。
楼阙有危险。
不是偶然,不是特定在某一天某一刻,也不是因为某一件具体的事,而是时时刻刻都有人在谋算他的性命。
这是郑娴儿先前从未想到过的局面。
这种局面的出现必定有其缘故,但楼阙显然并不想让她知道。
他既然不肯说,她也就不多问。
就如今日,他只说是出门有点事。至于是什么事,有没有危险,什么时候回来,他一个字也没有提。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仿佛先前所有的情深义重同进同退都是假的,真遇上大事的时候,他还是选择独自一个人冲在前面。
躲在后面的她,是被保护着,又何尝不是被排斥着!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诗案获罪的时候也是这样,他一个人在前面冲锋陷阵,留她在家里一无所知干着急。
真是个混蛋!
郑娴儿坐不住了,“啪”地把手里的绣花绷子一扔,起身出门。
店掌柜匆匆迎了上来:“夫人,状元郎嘱咐过了,您有事可以吩咐小的们去办,不必亲自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