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平澹得没有任何高低起伏,像是在谈论明天的天气是晴是雨。于我听来,脑裡迅电刮过,天地一叱,宛若冬天过后草原上的第一声春雷巨响,蛰伏的勐兽脱闸而出,奔驰于苍茫大地上。
「皇上御驾亲征」几个大字,在我脑海裡不住扩大。
皇兄的死而复活,应该令他如芒刺在背,夜不能寐吧,所以才会这麽着急的,想要把整支紫檀的残馀势力连根拔起。
垂下了头,他未见我一下子煞白了的面,继续说下去:「我得斯夷之力,龙元亦倾巢而出,此番大战,必然惊天动地,旷古烁今。成者王败者寇,尔雅,我们能否复国,替父皇母后报仇,全仗这一役了。」他咬牙切齿地道,话裡是刀光剑影、擂鼓鸣金。
「皇兄,我有点累了,想先下去休息。」对比起他雄心壮志的血染风采,金戈铁马的万丈豪情,我益发显得兴致缺缺。扯起了一个苍白的笑,我放下了茶杯。
「今天确是辛苦妳了,妳好好的睡一觉,养精蓄锐,明天便是上山借风之时,亦是我们旗开得胜之日。」
明天麽?
离开的步履沉徐如灌了铅一样,徒留他一人在帐中,睨着搁下那杯一口未喝却凉掉的茶出神深思。
残月挂空,夜色未褪,我便上山去了,迎接黎明的第一道曙光。
甫踏出我一人专属的营帐,八名卫兵便如鬼魅一般出现了,沉默却严谨的守在我的身周四角,是护卫,却怎麽似带着监视意味,我装作看不见,也任他们去了。
深秋的冽风,已带着砭骨的寒意,况且朝暾才初上,山裡又是林寒涧萧,身上单薄的白袍根本抵御不了一丝半缕的寒气。缓步走上山,我却似浑然未察,不是没感觉,只是不在乎。如果峭冷可以让我保持着头脑的清醒,冰封起所有的感觉,那即便是风再冷一点、甚或霜雪袭来,又有何妨。
昨天只有古树参天、巨木凌云的山巅上,矗立起一座方圆二十四丈,高九尺,共三层的祭台。士兵们就地取土石、干木为材,不消一天便把古籍中的七星祭坛还原面貌,呈现眼前。
坛下一层,插二十八宿旗。东方七面青旗,按角、亢、氐、房、心、尾、箕,布苍龙之形;北方七面皂旗,按斗、牛、女、虚、危、室、壁,作玄武之势;西方七面白旗,按奎、娄、胃、昴、毕、觜、参,踞白虎之威;南方七面红旗,按井、鬼、柳、星、张、翼、轸,成朱雀之状。
第二层周围黄旗六十四面,按六十四卦,分八位而立。
上一层用四人,各人戴束髮冠,穿皂罗袍,凤衣博带,朱履方裾。前左立一人,手执长竿,竿尖上用鸡羽为葆,以招风信﹔前右立一人,手执长竿,竿上繫七星号带,以表风色﹔后左立一人﹔捧宝剑﹔后右立一人捧香炉。坛下二十四人,各持旌旗、宝盖、大戟、长戈、黄旄、白钺、朱旛、皂纛,环遶四面。
安置妥当,吩咐其馀士兵在坛下看守,便跣足登坛。观瞻方位,焚香于炉,注水于盂,仰天暗祝。
在这瞬息间起,天地再无一分声响。
心无杂念,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忽然一声号角,紧接战鼓起伏,沙场厮杀之声大作。我张开眸,山下已是硝烟瀰漫,烽火四起,旗号交杂,杀戮滔天。
战争,在我眼皮底下开始了。
荼毒生灵,万里朱殷。
洛水之滨,洛阳城外,转眼便成了枕骸遍野的修罗场。
两军实力相当,剧斗激烈,一时之间,竟是轩轾难分。
我眺瞰山下的鏖兵之处,口中唸唸有辞,速度亦是越来越急。
忽听得风声响,旗幡动转,风起旗脚竟飘西北,守坛士兵亲眼所睹,大感震愕,都知道东风起了。
神蹟一般的发生,东风起了。
第57章 双龙会首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崩云,惊淘裂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大好男儿,勇往直前,即使马革裹尸,又有何足惧。
碧血尽染青峰,狂风席捲黄土,金乌云隐,血光漫天,激起人神共愤。
借取东风,一举奏效,隐藏山下待命多时的弓箭手,立时朝龙元大军人马最密集的方向射出了满天火箭。每支箭矢均经过特殊改造,箭杆上绑着装满火药的竹筒,发箭之前先燃点了引火线,攻击威力倍增。
箭是雨,火亦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