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上花_作者:夏梨亚(36)

2019-04-13 夏梨亚 虐恋

  闵儒怀不敢置信,瞪眼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妻子死不瞑目。然后,他那年届花甲的母亲、兄长、兄嫂、妹妹也一一倒了下来。

  孩子在哇哇大哭,刽子手的刀不停,石屋终归一片宁静。

  我看不下去了,双膝一软扑通跪地。

  薄唇弯起了笑,可这笑容,比不笑更令人胆寒。「下去!」音调轻沉,带着澹澹的警告。

  我心裡惧怕得很,指甲捏了下腿,虚张声势的睁眼看他。「小小石屋,载不下这许多的杀戮、冤魂,求皇上三思,网开一面。」

  「洛言夕、洛国师,别忘了你的身份。」他眉头一拢,怒气立显。「朕在教训紫檀馀孽,你淌这溷水作甚?」

  「紫檀已亡,天下皆龙元一家,皇上何苦残杀自己的子民?」我重重一叩,只望他能收回成命,免得徒添满手血腥。

  他听得哈哈大笑起来。「闵儒怀,你听到没有,朕的臣子竟也在为你求情。若你能供出有份在幕后煽动叛乱的逆贼名单,朕姑且考虑,饶你不死。」

  「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们君臣二人不用在我面前演戏,我是不会上当的。」他咳出一口血痰,吐向辜祉祈的座位方向。

  他大怒,作了个手势,闵儒怀当场被劏膛惨死。

  点点热血,喷溅,飞扬,落下,如泉涌,如星殒,如那漫天飞舞的妖豔落花,终化作一地洗不去的锦绣红霞。

  终究,还是救不了他们,为什麽……

  我无奈地閤上眼,不忍再看。

  「传朕口谕,严密巡查锦阳城的大街小巷,揪出所有对朝廷有异心之士。所有被怀疑是紫檀细作、或者欲不利于龙元的人,一概处死。若有知情不报、包庇叛徒者,一律处以连坐之法。」

  幽冥森寒的声音不带半丝人气,迴盪在石屋裡,也迴盪在我空荡荡的心间。我只觉得,因着他的话,这石屋变得冷如冰窖。

  这道命令一压下,锦阳将是满城的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官府的人宁枉毋纵,势必将许多无辜百姓抓起来,冠上叛乱罪名。比邻互相猜疑,轮流告发指证,到时只怕会是一场涂炭生灵的可怕风暴。

  「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亦然。」

  我知道,此话一出,皇上必定勃然大怒,那,就让我以身为谏,算是为锦阳的子民做过一点东西。

  咽喉,给人牢牢扼住,他眨眼间来到了我的跟前。死生只在瞬息之间,我却觉得平静,清眸望入他那双素来冰晰凛静的目瞳,此刻正燃着两把熊熊烈火,似片刻就能把人烧成灰烬。

  「洛言夕,你只管去占星祈福、设祭息灾就好,犯不着为了那些与你毫无瓜葛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朕。」

  我也说不上来,那到底是为了什麽,为何一听到锦阳城的百姓有难,心头就有一股热气上来,翻涌难平。在他的箝制下,我一字一字地道:「星宫,也是人世间的倒影。微臣只知道一个道理: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他更怒,大手青筋暴现,五指并拢,咯咯收紧,我被勒得透不过气,耳边是嗡嗡叫声,眼前一片金星乱冒。

  这石屋之中,要多添一抹鬼魅了吗……

  「皇兄,查缉城中叛贼之事,可否交予臣弟全权负责?」

  忽然天际一把飒朗的声音,如山间石上的一泓清泉,石屋大门打开,一个男子优雅地踱履而进。

  脖子上的劲力渐收,铁爪缓缓移了开来。

  我艰难地转过头,眼睛映入一抹娑娑如修竹般的身影,是那麽的涤然出尘,不滞于物。

  他背着外间的光线,脸庞在阴影遮罩下看不见表情,整个人被一圈金黄色的光晕包围着,骤眼如一个沐于祥光之中的仙人冉冉而来。他的出现,为闷得令人窒息的石屋注入一股沁心春风。

  是二爷,辜祉轩。

  第22章 绿竹猗猗

  日前皇上被杀手行刺受伤的事情,八百里加急传回皇宫,二爷收到消息,带同山君和无牙,快马日夜兼程赶到锦阳来。也许是天意吧,他的到来,刚好解救了在皇上盛怒之中,差点儿被勒死的我。

  之后,我被召到皇上的卧居去──为批阅摺子的他磨墨。离宫的这些天,奏本公文都由二爷代批,缮本却不曾间断地从京师送到他的手上,每一份,他都亲自过目。遇上朝中重大的决策,也留待他作最终的裁夺。果然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卧病养伤的短短五天,雪片般的奏章已堆成山高。他花了大半天,总算把所有奏章处理妥当,期间我不停歇的磨墨、递章、斟茶、捶肩,一双手抵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