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上花_作者:夏梨亚(47)

2019-04-13 夏梨亚 虐恋

  身上的痛开始麻木,我敌不过那席捲而至的倦意,一点一点垂下眼皮。「言夕,不要睡,撑住!」那把熟悉的声音,如清泉,如新雨,要刷去我的痛,教我怀念得眼裡泛起了泪花。

  接着又有好几个人飞骑赶至,囤在马车边。我只觉身上的重压慢慢变轻了,有人探身进来,强抑着微抖的手谨慎万分地检查我的肋骨四肢,然后将我抱离了那可怖的阴影底下。

  白光耀目一如片刻之前,我怎麽觉得过了千年之久。全身软绵绵又沉甸甸的,一丝力气也没有,连根指头都动不了,窝在那让人安心的气息裡,瘫软虚弱如一隻破烂的布娃娃。我想说话,一口又一口腥甜却自胸臆直冲上喉间,不住从嘴角蜿蜒而下。

  紧蹙着眉心,整个人却陡地放鬆下来,人像是飞上了云端,无处着地,只能越飘越远。

  第28章 以心相许

  耳边一直有许多零碎溷乱的吵杂声,马蹄声、脚步声、人声……交集成一团。

  幽惚中,有人从嘴巴灌进来不知名的液体,四分五裂的身躯似乎慢慢没那麽痛不欲生了。我好想张开眼睛来,却被四肢百骸纷至沓来的巨痛给瞬间撃倒,直坠进无底的黑洞深处。

  再次从漆黑中甦醒过来,已不知是多久以后的事情。微微启眸,头上那顶五彩流云的床帐和巧匠精凋砌玉的床柱,让我会意自己已经安然回到了皇宫之中,随吐纳入肺的清松味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房间微暗,唯一的光线来源是自屏风外头隐隐透进来的灯光。

  「不可能,紫檀皇帝怎麽可能还有血脉留在世上?」

  「臣弟在锦阳反覆调查多时,确有真凭实据,那神秘人乃一个雍姓的年轻男子。」

  两人的话声隔着屏风传来,对话声极细微,似有还无,若非我向来耳力极好,断断不会察觉房间裡还有其他人。

  「紫檀雍氏一族子嗣单薄,皇帝只生有一男一女,太子雍以珏被皇弟率领的大军自锦阳城门追至宫外,抵死顽抗,结果亡于万箭穿心之下。至于尔雅……尔雅亦已经投进了紫云大殿的那场火中,随她的父皇母后而去了。」最后一句,说得非常鬱抑,如同在紧咬的齿间迸出一样。

  「皇兄……」

  「她不在了,再也不会像从前般扑到朕的身边来,对朕笑,对朕撒娇……」如嗟似叹的语调,渗杂着浓重的哀伤、沉痛、内疚、悔恨……无数说不清的情感,切割出一道永远没法结痂的灰色疤痕,酝酿成一酲名叫思念的烈酒。

  「这麽多年了,皇兄还是未能对尔雅公主的死释怀?」

  「是朕害死她的,是朕亲手将她逼入国破家亡的绝境裡,是朕,一切都是朕的造成的……」声声自责入耳,听得让人心痛。

  「自古以来,两国相斗就是残酷,当日一战,不是紫檀灭,便是龙元亡。统一了南北,万里锦绣河山从此不再受战火摧残,百姓也不再受兵荒马乱朝不保夕之苦,这不是苍生之福麽?皇兄雄韬伟略、目光远大,天下百姓在龙元的统治下,日子过得比从前不知强多少倍。可若然,有人心生不轨,再次掀动起战争的话,这一切一切只怕会付之流水。」

  「朕不会让这发生──不惜任何代价。」提到时刻悬在心头的天下,忧伤被压了下来,天子的跋扈傲气流露无遗。

  「皇兄你想想,闵儒怀曾是紫檀国的右丞,能叫得动他反叛的人不多,若非有十足的信任和把握,对方也不会擅动这颗埋设多年的棋子。」他的声音,越来越凝重。「倘若当年的紫檀太子只是用计诈死,倘若这些年来他一直暗中联络旧部、招兵买马静待捲土重来,倘若刺客的事、民间的各种谣言异象都是他指挥散播的……他将是我们在暗处最可怕也最具威胁的敌人。」

  「雍以珏……朕就等着他还有什麽把戏要耍出来。」他的笑声,冰寒似剑。

  蓦地「噼啪」了一下,是烛芯爆开的声响,屏风外倏暗倏明,一阵沉默后,清幽的声音又再响起:

  「她,还是在昏迷着吗?」

  「是,一直都没有醒来,御医说她被马车砸得不轻,幸亏施救及时,小命总算是保住了。吐血不止是因为腹腑被压伤出血,服了御医开的药,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瘀伤,亦已包扎处理妥当。也是吉人天相,没伤着胸肋心肺,不过要好回来可需要一段时间,静心休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