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挂着诡笑,向北陵王举起了眼前的青铜酒爵。
「对,喝酒好,咱们喝酒!」
北陵王尴尬一笑,端起酒爵猛灌。
纤手悄悄的放下了帐角,她久久的不能动弹。
帐内交谈内容,超出了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她向来聪明的小脑袋不够用了。
她本来以为,会偷听到两人狼狈为奸的言谈,听到薄宗羲如何曲意奉承北陵王,而北陵王又是打着什么主意来京。谁不知,她所听到的,却是薄宗羲打消北陵王野心的一幕,还意外的得悉了当年他通番卖国的秘辛。
他说,就算把北陵打败了,我国也必定会元气大伤,到时候早已蠢蠢欲动的西域小国群起攻之,恐怕再也无力抵御……
原来,除了北陵,还有其他国家对他们虎视眈眈……
莫非,薄宗羲出卖行军地图不是为了私利,不是怕爹爹凯旋回京后会威胁到他在朝堂中的势力……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南北两国多年的拉据战中,只有他,洞察到西方边陲小国的异动,把一场更可怕的亡国灾难消弭于无形。
天空,又下雪了。
一片冰冷的雪花,飘落到她的眉心。
雪花很轻,可她的心头很沉。
「佟姑娘?!」
雄厚的声音,蓦然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她回头,看到了狄乃烈。
他慌张地一把将她拉得老远,「妳想怎样?该不会又想刺杀相爷啊?」他明明依了非寒的吩咐,尾随着她确定她离开了营地走得远远,怎样才一天,她又去而复返了啦?
他皱着眉毛盯着佟如雪。相爷正在帐中和北陵王喝酒谈政事,小姑娘鬼鬼祟祟的伏在帐外,听去了什么东西?
「薄宗羲当年勾结北陵害死我爹爹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她完全的答非所问,只是急切的想要探问清楚,薄宗羲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狄乃烈神色一变,本来凶巴巴的大黑面立时僵硬了起来,「呃……什么苦衷……俺一点儿都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这副语气和表情,有一个四字词形容,它叫做:欲、盖、弥、彰!佟如雪的黠丽的眼眸闪着光,「不,你知道的,而且没有人比你清楚得更多。」
她了然的瞅着狄乃烈,瞅得他心惊肉跳的。
「俺不知道……不知道……」狄乃烈恪守原则,坚持装傻到底。
「薄宗羲牺性我爹爹和佟家军,是为了停止干戈,保存国力镇住西域各国,是不是这样?」她软嗓如饴,半哄半问,叫铁铮铮的汉子也要化成绕指柔。
狄乃烈嘴巴甫动,差点忍不住开口的时候,心里头却响起另一把声音:忠于相爷,不能说,千万不能说……令他硬是把话吞回肚子里。
「告诉我,是也不是?」
她露出了畜生无害的笑容,无奈他的嘴巴就像蚌壳般,闭得死紧,说什么也撬不开来。
可恶,这人怎么这般死脑筋,她眼见软攻不成,决定转用另一个计策套他的话。「难道……难道是薄宗羲有私心,想借机行凶,铲除我爹保护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她装作恍然大悟的掩住嘴儿。
「才不是这样!」
果然,狄乃烈一听就气得脸红脖子粗。虽然几乎全天下所有的人都曲解了他最尊敬的丞相大人,但他还是受不了有人当着他的面诋毁相爷。想相爷已经够惨够牺牲,为什么还要承受旁人的冷言恶语?
「不是这样是怎样?」果真是激将法最管用。
「北陵王只肯以行军地图作为议和的唯一条件,他说佟将军灭了北陵太多的将帅士卒,一定要以牙还牙,方能出这口鸟气,否则北陵将会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誓不撤军……」他忽然回过神,止住了滔滔不绝的说话。
糟了!他不小心说漏了嘴,这下怎么办才好?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天地良心,他可下不了手!
「唯一条件?以牙还牙?」尽管佟如雪内心深处已经有谱,可是乍听之下,心里还是忍不住泛着疼痛。
「俺什么也没有说。」他合上闯祸的大嘴,决定来个抵死不认,推搪得一乾二净。
「烈叔,我敬你是条好汉子,既然你都承认了,不如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吧!我要知道我爹爹是怎么死的,也要知道出卖爹爹的薄宗羲是一个怎么的人。」如果说,薄宗羲卖国其实为了是救国,那他为什么要一直隐瞒着真相,宁愿被天下人误解唾骂,也不为自己辩解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