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距高考仅剩三十二天,距高考仅剩三十一天,距高考仅剩三十天……
黑板右上角的高考倒计时是历届高三生迎接高考的仪式,就在那天,仅剩三十二天的时候,我彻底失去了这样的仪式感,紧张焦虑自暴自弃,极度渴望结束这样的生活。
我无心学习,脑子里全是他们奚落的声音和老师的声声叹息。
李毅脑子有病,要不然成绩怎么这样了?
听说她们宿舍谁都特别烦她。
我看老师都不大管她了……
每次周末回家的时候,我都腆着脸央求我爸或者我妈来接一下我,因为每次看到校门口徘徊的红色绿色的青年男女,我都感觉是赵金月找来吓唬我的……
我感觉我患了很重的疑心病,我疑心是不是孙思玉向赵金月打的报告,还是周佳清呢?上个课间还看见她们在一起讨论数学题的,周佳清不是也特烦她吗?怎么现在走的那么近?为什么周佳清都不找我帮她搬资料了?
我自己想着想着就泪流满面。
别人的一句玩笑话也让我警备全开。
别人一声和我无关的笑都让我联想到人生的可悲……
心理学上,有一种很罕见的病叫做匹诺曹综合征,也叫被笑恐惧者,他们一旦感觉自己被嘲笑就会如临大敌,全身僵硬,仿佛变成木偶。
我以前对这个以童话人物来命名的病症半信不信,以为只是故事中令编剧脑洞大开的题材罢了。
现在,我却成了这样,我虽然没有变成匹诺曹一样的木偶,但是也僵硬了大半。
……
我的高三终于在烈日炎炎中结束了,从六月七号的早上开始我妈就在校门口站着,下午换我爸等着,八号早上又是我妈眼巴巴的望着我,下午的时候他俩一起来了,帮我收拾好书和被褥,一路关切,就差没有把我抱起来扛着走了。
“毅毅,考的怎么样,听说今年的作文题目不好写啊,你写的什么?”
“毅毅啊,题都做上了吗?有没有空着的?”
“毅毅,答案都出来了,你回去自己估估分儿。”
……
他们问我的问题,我一律敷衍的回应。
他们是关心我,他们真的很关心我。
学校里的事我对我爸妈只字未提,因为有太多的前车之鉴。我妈一定会说,都过去了,别再想了,越想越难受,人啊还得向前看,不能只活在过去……
我爸一定会气得脸色发青,边撸袖子边说,谁家的小孩这么不懂事,走爸带你去找她!
然后我妈开始拉我爸,我爸开始骂我妈,我妈再开始骂我自己不争气,不消停……
一份痛苦就会化成双倍的,三倍的,无数倍的痛苦,将我掐死。
以前思政课老师在课上激愤不已的批判当代的学生,如何如何不争气,心理承受能力差,听了几句批评就要死要活要轻生。
我在心里大声驳斥:学生的痛苦谁能理解?
是学生错的多还是老师和家长错的多?
我从没想过要轻生,我这样的要是寻死,是不是连理由都太过苍白。
大家会问,她受过校园暴力吗?她成绩不是也还可以吗?压力那么大吗?父母不管她吗?玩凌晨四点半游戏了吗?还是她被男朋友抛弃了?究竟她是为了什么啊?
没有任何意义。爸妈会伤心的死去活来,失去生活的动力。伤害过我的人仍旧按部就班的好好活着。
成绩出来的时候,我爸妈左右护法,我坐在电脑中间战战兢兢的进去系统,弹出来的那串数字,将我人生的这个阶段,定格。
我爸妈失望透顶,我早有预感,和三模的成绩如出一辙。
考试前我们班主任说,高考就像是小孩儿打预防针一样,因为没打过所以才会特别害怕,打完之后就会发现,一点都不疼,跟蚊子叮了一下一样。
这句话是实话,虽然我也躲在被子里哭过,不过还是勇敢的面对自己的成绩了。
其实最为难受的是我爸妈,他们劝我复读,我是哭着哀求的,最后以绝食相逼,他们终于同意我报了志愿,最后我被本省一所十分普通的二本院校录取。高考让我对“命里有时终须有”这句话第一次有了切身的体验。录取通知书还没下来的那段时间,我怕我妈让我复读的念头重新复辟,于是着急忙慌拦住楼下收废品的老头,把我的全部课本资料通通卖掉了。总共二百一十一块五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