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张张嘴,突然又觉得好笑,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辩驳什么,抬起脚出了门。
她没带一个女婢,自己走出花厅,穿过月洞门,出了二门,绕过一方荷花池,走上抄手游廊,便到了袁昭经常宴请的会客厅。
沈氏刚走到墙沿下,便听到他哥哥在里面说同样一件事。
他哥哥说:“袁大人,我真的不过是去了几次,也没大赌,薛都尉落马,害的我也受到牵连,没有比我更冤枉的了。”
“嗨,王爷就是一时兴起,行过冠礼了,想做点事了,也想跟汝南王和东海王一样真正管起事情来,但他毕竟还太嫩了。州府衙门根据他的意思抓赌,连牢房都住满了。你把官员都抓了,谁办公,你把农户都抓了,谁种田,你把商家都中了,谁开市?这不是个事儿,法不责众啊。前几天各地官员不还集体上书了一次嘛,依我看,王爷现下已然扛不住了。”
“但我还指着那几个月钱吃饭呢,袁大人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复职先?”
袁昭顿了顿,拍胸脯道:“没问题,我去跟夫人说,她再去跟王妃说。他们女人之间有些事情办起来,比我们男人顺畅多了。”
沈氏胸口突然一阵气短,又听里面人道:“伯爵夫人真是治家的一把好手,就没有她解决不了的问题。有这样的贤妻在,伯爵大人才能高枕无忧呢。”
“谁说不是呢,我瞧着夫人整日间的这么忙,想帮忙一下,哪知道人家根本不需要我帮忙,一个人就能把偌大的伯爵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而我呢,一无是处,唯一会得就是哄伯爵大人开心了。”
这是林姨娘的声音。
杯盘碰撞之声伴着笑声传来,沈氏揪着心口在外面听着,靠撑在墙壁上才能站稳,连想要进去与人理论的心气都没了。
她抬头望着暗沉沉的夜空,大口大口喘气,只觉得四方飞檐给她画了一个牢。
这么多年来,从青春年少到人老珠黄,越陷越深,现在恶心得想飞,却再也飞不出来了。
她一步步走回二门,腌臜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屋里面,三间房放了三张六尺见方的大案几,总共有十七\八个年轻公子拖了鞋袜,散拉衣袍,拿着竹箸和旗子等着下场。
一个小厮进来在二公子袁懿耳边低语几句,他醉醺醺地整理了衣衫出门去,不一会儿引进来一个人。
他道:“父亲,看看,谁来了?”
袁昭搂着林姨娘往门口看,一个胖子掀帘进来。
他哈哈一笑,道:“刘晟,你也敢顶风作案了?”
袁昭对他身旁人介绍道:“宣威将军,咱们齐王殿下的姐夫。”
“诶!”刘晟打住,正色纠正道:“俺是倒插门,不能算是姐夫。”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笑声引来其他几个房间的宾客,袁昭道:“最大的那个筹码给宣威将军留着!”
大家起哄架秧子,刘晟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今晚的奖品是什么好东西。
这时候从最里间飘来一股香,闻得人腿软,刘晟拍拍袁懿,道:“什么玩意儿!?快给俺看看,要急死俺啊!”
袁氏父子大笑,道:“罢了,让风怜风惜出来吧。”
刘晟一听这个名字觉得耳熟,等人一出来,果然是那两个春风馆的妖精。
袁昭道:“将军,你今晚要是赢了所有人,他们伺候你三天,保证你床都下不来啊!”
说完又是一阵哄笑。
刘晟气不打一处来,这两不要脸的,没了县主又搭上了其他公侯,现在居然还出来卖了。
他一个没忍住,上去就是一拳。
那两人也是有脑子的,见着宫城里的死对头了,还能呆在原地吗?
刘晟扑了个空,他哪能放弃,嘴里骂了一句,又挥了一拳刚好打在关内侯三公子的脸上。
他本来在看笑话呢,哪晓得吃瓜群众被突然打掉手里的瓜不说,还被揍了一拳,也不愿意了站起来就要跟刘晟理论。
袁昭见状,让人赶紧拉开。
袁懿抱着刘晟道:“你发什么神经呢?”
刘晟气得脸色紫涨,另外两个当事人躲在墙角哭哭啼啼,梨花带雨,看的人心疼。
刘晟吼道:“还有脸哭!”
这一声底气十足,风怜风惜吓得一怔,果然不敢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