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淳走向院中,众家丁奴仆自动让开一条道,沉默片刻,她转身嘴角带着一丝危险的笑意,道:“天热,我就在院子里问话,劳烦舅舅把家里人都请过来吧。”
天气果然很热,袁昭擦擦额上的汗水,道:“行,那我将一些无关人等都清开。”
“不必。”苏全福吩咐人放了一把椅子,扶着姜淳坐下,她道:“怎么会是无关的人,伯爵府的每个人都很重要啊。”
不一时,袁懿带着沈氏,袁氏姐妹,连林姨娘并小子袁祥都到了。
袁芷见这样的场面,气道:“姜表姐,你这是要做什么?郑嬷嬷的事我们也很意外,你这架势,是要向我们兴师问罪吗?”
不止袁芷,院里院外足有五六十人,全都在等她的下文,可姜淳并不着急回答她的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品着手中的茶。
约莫半刻钟后,人群中之后,有人喘着气道:“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大家闻声回头,只见仲楚带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姗姗来迟。
姜淳起身行礼,“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那姓张的法曹自报家门,显然是刚从睡梦中被捞起来,现下还摸不着北呢。
“我听仲楚说,张大人是仵作出生?”
“正是。”张法曹颔首,犹豫道:“仲老弟也没说什么事,不由分说就把我拉到了这里,不知王妃有什么交待。”
“交代不敢。”姜淳道:“实则是想请张大人帮我一个忙。”
她引路到东厢房,“我有位至亲,今日横死,不明不白,还请张大人帮我分辨是非黑白,还她老人家一个公道。”
张法曹背上的那个木箱子便是他验尸用到器具,仲楚带他来时让他把这些老家伙什带上,他心里就有了底。
却没想到,案子是关于王妃与伯爵府的。张法曹迟疑了。
姜淳心里明白,一方是没有背景的王妃,一方是根深蒂固的伯爵,叫她抉择,她也为难。
只是,她不能让人有任何犹豫。
姜淳幕地扼住了他的手腕,一字一句道:“张大人,人命关天,你可要仔细。如今王爷总揽政事,这样的案子他是要亲自复核的。”
张法曹自然知道姜淳是在给自己暗示。
不是让他在王妃与伯爵之间,选一个。而是萧岐和袁昭之间选一个。
他和仲楚相熟,王爷待王妃如何,他有所耳闻。
都说王妃盛宠,甚至到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程度。他微微提气,“卑职明白了。”说着一人进了厢房。
姜淳坐回椅子上,眼神滑过袁昭等人,道:“仵作验尸,没这么快的,我还有些其他的事想问,”
她顿了顿,转向沈氏,扯出一个看似柔和的笑容,“想问舅妈。”
忽然被点名,众人的目光聚集在沈氏身上,只听姜淳问道:“我回门时,舅妈将忠毅侯府的家产转交给我。说嫁妆都是伯爵府添置的,忠毅侯府的全然没动,都给了我是吗?”
沈氏揪着心口,有种终于来了的宿命感。她闭着眼睛,轻轻地点头。
“王妃,有何不妥吗?”她问。
本以为姜淳会就此发难,哪知她道:“妥,十分妥。”
袁芷是个急脾气,听不来推磨式的问话了,她高声道:“既然都没有问题,那表姐你还问什么?”
姜淳缓缓开口,“我自然相信舅舅与舅妈,只是有一点不明白。天佑九年,我父亲跟随先帝大破柔然与鲜卑,听闻回到洛阳后,先帝封赏我父亲为忠毅侯,赏赐三千金。我母亲作为紫英伯的独女,带着上万嫁妆,嫁于忠毅侯,郎才女貌,传为一时佳话。这是我从小听到大的故事,舅妈也听过吧?”
沈氏没有答话,姜淳佯装疑惑,“那就奇怪了,这么多的赏赐和积蓄,舅妈给我的单子上却未见几分,难道我父母也像舅舅一样,一夜千金,如此潇洒吗?”
沈氏定了定神,道:“王妃,治家理财哪能是你想象中这么容易?你年纪小,听了一些故事,便来问我们要这些东西。孰知一针一线皆是辛苦钱。忠毅侯常年不当职,在夜郎几乎是避世隐居,哪来进项?你又可知,夜郎地偏,穷山恶水,庄园田地挣钱否?一无供奉二无收租,可吃喝拉撒,一项项一件件,侯府的滴水粒米都是用以前的积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