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鉴定的那一串没有说错。石岩心虚地沉默了片刻,负气说:“既然我是这样一个人,那孤男寡女的……”
男女力量的悬殊不是社会地位的颠倒就能改变的,他一只手就能捏断她纤细的脖子,他要是想伤害她,在警卫赶过来之前她就能断了气。
陆追源一脸恍然大悟,觉得终于懂了他在担心什么,保证说:“放心,我不会半夜侵犯你的。”
“……”
他该回答个什么好,说“我不怕你侵犯我”还是“谢谢你不侵犯我”?算了,还是什么都别说了,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六点,陆追源准时把石岩叫了起来,给他调了一杯盐开水,看着他喝下,然后带他去晨练。
研究所配备有专业的健身房,也有设施相对简单的操场。出发前陆追源征求过他的意见,问他更愿意去哪个地方锻炼,并陈述了各自的优缺点:“健身房设备好,但人多要排队;操场上只有跑道和高低杠,但人少空气好。你喜欢去哪里?”
石岩只犹豫了一秒钟,就说:“去操场。”
被逮捕之后,审讯阶段他一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黑屋子里,后来羁押到看守所,被安排到一个压抑的小房间里,唯一的一扇带铁栅栏的窗户,还是朝北的。每天只有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昏黄惨淡的阳光才会漏进来那么一点。
他有太久太久没有站在阳光底下了。
L市地处西北,天亮得比较晚,六月份的早上6点,太阳才刚刚升起。
石岩狠狠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迎着朝阳在跑道上尽情挥洒汗水。尽管操场用3米高的铁丝网围了起来,尽管南北两个出口处有持枪的警卫把守,尽管有人在一边监视他,这一刻,他还是产生了重获自由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迷人……尽管它是一种错觉。
操场上的人不多,除开陆追源和石岩之外,只有五六个人,都是研究员+实验被试的组合。其中有一对组合,穿着工作服的研究员站在百米跑道的终点处掐表,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一次又一次地练习着百米跑。
从直观就能感觉得出来,那姑娘跑得非常快,一阵风一样,但到底有多快,陆追源没有确切的概念。好奇之下,她拿自己的手机记了一次时。
7.3秒!
虽然手机计时比不上专业秒表精准,但就算误差高达1秒,即7.3±1秒,那也是个了不得的数字。
“破世界纪录了吧?”旁边有人凑过来看她手机屏上显示的数字,惊叹道,“喔,果然破纪录了。”
陆追源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唤了一声:“孟阿姨。”
孟欣是虽只是助理研究员,但在所里的资历已经有几十年,是深受大家尊敬的前辈。
职场中叫女性前辈“阿姨”是大忌,但孟欣是陆追源母亲生前的朋友,看着她出生、看着她长大的,陆追源从小就叫她阿姨,早就叫惯了,上班之后就没有改口。
孟欣笑眯眯应了一声。
陆追源还沉浸在7.3秒带给她的震撼中,望着那个女飞人的身影说:“那姑娘的基因被改造过了吧?”
不然哪能随便就把百米世界纪录刷新2~3秒呢。
“嗯,她是刘研究员主导的基因兴奋剂项目下的,看起来很成功嘛。”孟欣羡慕地说,“刘研究员真是拼命,两年主导三个项目。他们的项目组成员年终又要加薪了。”
陆追源笑着说:“孟阿姨,你也用不着羡慕他们,你们的双卵细胞胚胎培育不是也快成功了吗?”
孟欣谦虚地笑笑:“哪里哪里,还差得远。”她指指不远处挺着肚子慢慢散步的一个女人,说,“虽然现在安稳地怀了七个月了,胎儿检查也完全没问题,但是直到健康/生下来之前,谁也不能打包票说这个实验是成功的。”
尽管科技水平比一两百年前有了很大的进步,但是人类仍旧无法完全独立地模拟出那种复杂的、精细的、多变的子宫环境。两枚卵细胞在体外合成之后,还是需要植入女人的子宫,在那里分裂、分化,再由胚胎发育成胎儿,40周以后诞出……最新的科学成果,将通过这种最古老的方式孕育出来。
她们对话中谈论到的那个孕妇,约莫二十五六岁,骨架大,人长得又高又壮,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她腆着肚子慢慢地走,慢慢地走,渐渐走远了,走到了操场的另一头。大概是觉得腿有些酸了,她扶着腰,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场边的遮阳棚下的休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