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阮日日取清晨松尖的露水,装在竹筒里,过来这里给白莲浇水,也没有做过多的停留,像是完成任务一样,浇完水便抽身离去。
只是忽有一日,她再次来到这里时,她日日精心浇灌的花不见了,只余满树的莲花香,她怔怔的定在树前,心头涌上一股奇怪的情绪,从未体验过的情绪,只觉得心头有点空。
“姐姐,是你每日为我浇水吗?”她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童声,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
没等她回头,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跳到了她的跟前,眨巴着雾蒙蒙的大眼睛望着她,才观察一刻,就眉眼弯弯的笑开了,手舞足蹈着:“是你,是姐姐~”
小团子冲上去抱住了她,薛阮低头看着光溜溜未着寸缕的孩子,微微皱着眉头将他从自己身上拉开。
小团子以为薛阮讨厌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很快蓄起了湿漉漉的水雾,正要掉眼泪,眼前却一黑。
薛阮脱下了外袍盖到了小团子身上,只是没控制好,把他整个人都裹在了白色的僧袍里。
等小团子把衣服拉开,就看见一张如玉的脸凑近了他的眼前,迎上了她灿若晨曦的眸子,竟让他一时看愣了神。
薛阮天生没什么表情,说话也是冷冷的,她看着眼前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莲花香的小团子,觉得有点熟悉,她凑近闻了闻,问道:“你是谁?”
回过神的小团子指着身后古树的枝干,“我是花花啊~”
“……哦。”薛阮神情冷淡的起身,准备往回走,“原来是只莲花精啊。”
没走两步,发现衣角被人扯住,回头一看,小团子眼泪汪汪地仰头望着她,可怜兮兮地说着:“姐姐不要我了吗?”
薛阮想了想,把手里的竹筒递给他,情感没有丝毫起伏地问他,“要喝水吗?”
“……”
从此之后,薛阮的身后莫名其妙的跟了个小尾巴,她到哪儿,小尾巴就到哪儿,这让她觉得很奇妙。
但薛阮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好像丝毫没有什么变化。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成天可怜兮兮的跟在一个大冰山后面鞍前马后的,寺院里的一众僧人都看不下去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彪形僧人拦住了薛阮,斥责道:“净觉师叔,您尘缘未了,带个孩子回寺院就算了,为何还如此凌虐,不好好加以爱护?”
薛阮回头看了看小脸冻得通红,身上还裹着她身上的那件僧袍的小团子,虽然很大,但意外的白色僧袍没有丝毫尘灰。
小团子仰着头,露出一派天真无邪的笑容。
她无动于衷的双手合十解释道:“他不是我的孩子。”
周围偷瞟的僧人都被薛阮冷漠的态度,惊的倒吸一口凉气。
——渣女啊!
彪形僧人还想说什么,薛阮已经云淡风轻的绕过了他,正准备丢下小团子往前走,却被站在廊腰处的方丈叫了过去。
方丈挥挥手,让僧人四散,瞥了眼小手小脚跟过来的小团子,摸着胡子笑了笑,和蔼慈祥的跟他说道:“我和净觉说会话,你就在此处等她可好。”
小团子有些为难,看了看薛阮又看了看方丈,最后咬牙点点头:“好。”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你们别走太远,我怕姐姐到时候找不到我。”
菩提树下,方丈看着神情冷淡的薛阮叹了口气,才缓缓道:“我当初遇见净觉时,净觉也约摸是那孩子一般的年岁。你可知为何老衲会将你带回寺中?”
薛阮恭敬地双手合十,道:“谢过方丈养育之恩,弟子愚钝,不知。”
方丈眉眼带笑,:“相遇即是缘,老衲和净觉有缘。净觉将那孩子带到这个世间,也是一段缘。”
薛阮眉心一动,转头看向不远处,正努力往这边张望的小团子,看到薛阮朝他这边看,欢快的挥舞着双手。一股暖流通过心,流向了四肢百骸,让薛阮长年如冰的身体竟有丝丝回温。
方丈已经走了,临了说了一句:“万望珍惜。”
薛阮走向小团子,蹲下来看着他,长时间的注视让小团子有些不好意思,双颊染上了红晕。
薛阮指了指自己,语气一如既往地没有起伏:“法号净觉,你叫什么?”
小团子有些泄气,小脸涨红:“我、我……”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急得眼泪又快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