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宁低着头有些不敢直视她,目光闪烁着留连在她墨黑袍角上的同色暗纹上,局促地站了一会又情不自禁地退了一小步,不敢说话。
崔荷知道自己这一行为是吓着这个拘谨宁礼的男人了,所性她自己又把话题扯回去。
“除开束修,你应该也是想送肖瑾去那所学堂吧?”
“我……”怎么会不想,只是不敢想。傅宁抿着唇摇了摇头。
崔荷好像是能读懂傅宁的心思,她哼了一声,又走回桌前,拿起她之前算过的一本本账册掷到傅宁怀里:“肖瑾的名已经报了,学堂的束修交了三年,既然这么有骨气,那就尽快学会这些,接手别的事,端茶递水可还不起欠我的。”
崔荷孩子气地一连朝傅宁掷了五六本厚重的帐册,傅宁有两三本没接住啪啪砸在脚边。
“瑾儿还有三天才出发,这三天你不用回去了,就在这儿,从现在开始——学!”
门嘭的一声从外面关上了,不过没人锁他,只是崔荷发脾气离开时摔摔门而已。
崔荷只是生气,气傅宁没心没肺的那句话而以。她没把让他学帐册的事当真,她喜欢傅宁,她觉得她完全有能力给他和肖瑾更好的生活,再说哪个女人会让自己的男人去工作去挣钱的去抛头露面的。
她只是想吓吓他,想听他道歉,或者是希望他能意识到什么,比如她喜欢你什么的。
可显然傅宁当真了,他觉得崔荷给了他一个机会,给他指了一系明路。当下就埋头苦干了起来,可这件事对他来说真不是个易事,一本帐册还未翻到几页就有好多自己不认识的字,更别说这对他来说完全就是完全陌生的领域。不过好在,这里是书房,书房有两三层阁楼,连学番语的书都有,不懂的他完全可以查。
从书房出去之后,崔荷去了趟自家的几庄布庄巡视,崔枝意画跟着,也带着肖瑾。布庄里的人见着东家带着肖瑾也都见怪不怪了。
晚间,到了饭点,崔荷特意回到宅邸,回避了一个下午,想来他也该想通了,明白她这么做的用意,或者来道个歉,她就原谅他。可这回,一向生意场上无往不利的崔荷,也料错了,事情远远地脱离了她的轨道。
在意画的布置下一桌丰盛的饭菜端上了案,一般这个时候傅宁都会在旁边服侍。以往有时间都是她和肖瑾两个人一桌吃的,而傅宁总是拘谨守礼,不肯逾越半步。
饭菜都上完了,意画和几个仆人立在一旁候着,桌上一大一小同时瞪着眼睛等了许久,她们都在等着同一个人。
“娘,爹什么时候来?”
“我不知道!吃饭!”崔荷的脸色冷得很,同外面阴沉沉的天一样。
“不,我要等爹一起。”小孩子难得倔了一次。
哼,都是一些喂不熟的白眼狼。崔荷刚拿起的筷子啪得一声拍在桌上,身后的仆人吓得一缩。可小孩子不怵她。
“娘亲,我们一起等等爹爹好不好,娘亲……娘亲……好不好嘛……”肖瑾小小的身子摇到她身边拽着她的袖子撒娇打滚。
崔荷被小孩子弄得有些无奈,缓了下脸色,冲身后挥挥手,立刻有人领命退了出去。
小孩子的肚子总是容易饿,回来的时候明明才吃了几块糕点,现下又咕噜咕噜叫了。
崔荷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的小碗里,无奈道:“先吃,我等你爹也是一样的。”
“嗯。”肖瑾得到应承,巴拉巴拉在小碗扒了起来。
崔荷看着有些好笑,也莫名有些感触,至少小孩子是真把她当娘了,可大的确……
“他今天一直在书房吗?”崔荷没有回头,她问的是身后的仆人,意画不算,他今天随主子出去了,所以回答她的是另一个人。
“回主子,是,傅公子今天一直在书房。”傅宁与宅院里其他的仆人不一样,他不是买来的,也没有卖身契,且主子对他的心思很多人都看得出来,大家都密而不宣。主子面前,大家都叫他傅公子,公子公子,那都是没出嫁或待娶的男儿家的叫法,主子听着高兴。私下里,大家又都哥哥弟弟的唤得亲热。
抬头偷偷瞄了眼主子,从他的角度看不到主子的神情,只能看到她放在桌上的一只手把杯子捏得死紧。
等了一会儿,众人心焦的那人姗姗从外面迟进来,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外面的风似乎大了些,是要下雨的节奏。那人一进来就弯腰告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