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你面对一滩清水,你捏不住它也打不烂它,待波纹荡尽后一切一如往常,当真是让人揪不出任何冲突点的一场苦战。
姜淮禅也自知,他对上沈其,那是毫无胜率可言的,不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曾亏欠她,更是因为面对心上人,哪怕是能赢,他也会情愿输的一败涂地。
但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心上人眼瞎了呢?
于是怀揣着这种美好又莫名恶毒的想法,他对沈其展开了一系列的猛烈攻势。
在当时的年代,人民群众的思想基调多数还停留在务实肯干上面,为人讲究勤奋憨厚,夫妻之间甚至不追求相敬如宾,左右把日子过好了就算完。
至于什么情调,什么浪漫,有的人没听说过,有的人听说了感到不屑,还有的人对此表示耻笑,觉得这是种既不会过日子,脑子又有问题的做法。
可姜淮禅是自幼生长在国外的,他生长的环境和国内不一样,接受到的教育也不一样。
在那个连送花都是前卫手段的年代,他自以为他的花样繁多是有足够诱惑力的。
不说被彻底打动,但多多少少得到些缓和总是可以的吧?
然而,并没有。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脸,油盐不进,百毒不侵。
直到几个月后,她的肚子像吹气球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了起来,身子比之前更重了,也是最需要注意的阶段。
但很不巧,当时正赶上八个家族联手与外界势力对抗的关头。
那次是近几十年来规模最大,也是打的最凶残的一次。
在内忧外患人人自危中,姜淮禅察觉到自己不能自私了,为了保她和腹中孩子的安全,他差人将沈其送到首都机场,试图让她通过最光明正大的渠道回国。
毕竟那是官家的势力范围,任凭那些抢地盘的再胆大,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待她回国后就会彻底安全,自此,他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她是进是退都与他无关……
本以为这段情愫会在战火之中偃旗息鼓,哪成想,沈其的犟脾气上来了。
原本不知内情的她如获大赦,生怕姜淮禅反悔,很匆忙的跟着侍从逃离开基地。
可在路上,她看到数百里的警戒范围异常到令人毛骨悚然,种种情况都一反常态,和她被“请来”的时候半点都不一样。
后来从司机口中得知真实情况,她第一时间是高兴的,觉得这让她憎恨的人终于是恶果自食了。可笑着笑着她脑中猛地闪过那副面孔……心咯噔一下,笑容在脸上逐渐僵硬,消失。
他,会死的吧?
会吗?如果会的话,这个世界上可就再也没有让她足矣恨之入骨的人了。
不行,这么精彩的一幕如果不亲眼看到,那该是多么的可惜啊,于是她一咬牙一跺脚,还偏就不走了!
但当时自欺欺人的沈其并没有意识到,既然恨可以入骨,那其他情绪也可以入骨,因为有那么句话叫做,由爱生恨。
后来在她的威胁下,司机半路悬崖勒马,瑟瑟发抖的又将车子开了回来。
任务没完成,倒霉催的司机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姜淮禅居然沉默了,看了他和沈其一眼,转头回房,并没有发作。
在转头之前的一瞬,司机揉了揉眼睛。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会长大人眼周那淡淡的颜色绝对不是最新款眼影,而是他的……红眼圈?
沈其也看到了,但她不会说出来,仍然冷着张脸吃饭睡觉晒太阳,与从前分毫无差,但在夜里的时候,两人在主卧共眠一张床上,哪怕他再疲惫,也体察得到,那股幽香比从前靠近了几分,如今就在他伸手可触的地方。
他说:“你走吧,现在我愿意放你走了。”
她想了想,并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只轻描淡写了一句:“没地方去。”
“你父母呢?”他又问,随即没等她回答,便自作主张的安排起来:“我在槐城给你买套房子,把一切都安顿好,你放心回去吧。”
沈其蹙眉,侧过脸:“你赶我走?”
姜淮禅的小心脏一颤,眨眨眼睛,没做声。
她又道:“让我走的话,这辈子你可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后来在静默中,两人各怀心思了许久,终于,沈其掌握了正确的方法,黑着脸对他说:“好,可以,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