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姜淮禅下意识脱口而出,反复无常:“你以为我是谁,任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还就不放你走了,以后不管是生是死,是荣是辱,离开?想都别想。”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两个人虽别扭,但却不像以前那样苦大仇深了。
他们就像缺油的齿轮般,咬合在一起生涩又费力,可不管怎么说,终究还是对得上了。
那段时日里战火连天,所有人都不敢松懈的对抗敌人,非常惊险辛苦。
她在房檐下用手遮着强烈的太阳光,看着那个沐浴日光而来的身影,恍然,与当年初见时的场景重合。
不管怎么说,他是沈其的救命恩人。
他身份令人畏惧也好,生恶也罢,如果没有这个人,她当年一定非死即伤,又怎么能理直气壮的站在这和他发脾气?
而且当年的他意气风发,灿烂而真诚,让人丝毫察觉不到半点污秽。他甚至是开朗风趣的,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魅力。
不知是得知身份后影响了印象,还是在她走后他真的变了,重逢时的他沉闷又狠辣,哪怕是出于人的自保本能,都不得不去和他保持距离。
哪怕曾经沈其对他是有好感的,两人可以说是两情相悦,可因为种种原因,中间那道鸿沟始终无法跨越,连旷世珍宝都无法令她回心转意。
但花朵、珠宝、皮草、珍稀食物、房子车子都无法打动的,此刻,被一个画面打动了。
仅此一个画面而已。
或许还有随着画面牵出的记忆,一点点充斥满她的心,使得那被碎冰冻住的心脏慢慢复苏,恢复火热,并鲜活的跳动起来。
都说人总是对第一个真心喜欢的异性格外宽容,因为那也是心底最柔软的所在。
沈其一直不去直视自己的内心,她并不想承认自己真的喜欢面前这个男人。
直到那个渲染着残阳的傍晚,天边就像烧起了一团火,连天气都与战乱时期贴合了起来。
她在屋内托着腰急躁的来回走,听外面的侍从几次来传话。
南边的分支败了。
北边的分支跑了。
哪个家族的副会长死了。
哪个家族的会长被抓了……
沈其知道如果姜淮禅死了,那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也都活不成,但那刻她在乎的并不是这些。
她第一次勇于面对自己的内心,她的内心告诉她……自己,并不想他死。
后来,在夜幕临近的时候,基地里燃起了灯,侍候她的阿姨劝了几次饭,她仍旧无动于衷,木木的坐在偏厅的椅子上,眼神空洞的盯着地面。
她走不出这栋建筑,就只能坐在偏厅傻等。相较正厅,偏厅能更早的看到从外面进来的人,正门很远,中间还隔着各种楼宇和训练场,走过来要花好一阵子,但若是要进这栋建筑,就必定先要经过偏厅。
而此番结果不知如何,周遭就已经开始乱了起来。
很奇怪,那些侍从和警卫没有任何怀疑,还像往常那样,他们似乎并不担心结果,或者说,他们有着绝对的信心与忠诚,根本不担心姜淮禅会输,
反倒是姜淮禅在她来后为她招的几个女仆心散了,不是害怕会牵连自己,就是开始议论沈其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议论的内容无非就是那些,说她从前恃宠而骄,连个好脸色都不肯给他们会长,现而今突然这么关心在乎,还不是怕她尊贵的好日子没了。
剩下的就是些不堪入耳的话,说她不要脸之类的,孩子明明不是他们会长的,还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些,盛气凌人给谁看。
旁边的女仆也不知是不是嫉妒,迎合了一句,是啊,没有会长,哪来现如今的她,还在那自以为是,故作清高。
沈其并不想理会如蝇般骚乱,她深深将那股潮湿的空气吸入胸腔,然后闭上眼睛。
此刻,她真心希望姜淮禅能够活下来。
并非为了她自己,她想了,哪怕他是个普通人,什么都没有了,只要他还肯接受这样的自己,她一定好好的,什么都不奢求,与他共度此生。
最终,所有议论和祈祷都在一句长叹中结尾,那句话虽轻,却清晰的落在她耳:“诶,要是会长死了,她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喽。”
这句话不仅仅是字面的意思,其中更有许多不敢让人深究的其他含义。
在死字出现的同时,她如同被刺激到了,猛地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