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婉默然无语,慕玖在心里冷嗤,这就无言以对了?舌灿莲花的本事也不怎么样吗,难道全凭这一张脸?
外面雨声簌簌,雨水顺着檐角打在院内葱郁的花树上,她仔细一看差不多都是玉兰树,这么素淡的花除了她还有人如此钟爱?以前只听闻梅贵妃奢靡无度,怎么看也不能与现在的朴素无华相联系。
她随口道:“把头发放下来用巾帕擦擦吧,这样湿漉漉的就挽起来仔细明儿头疼。”
梅婉回道:“将军来访,我不能失了礼数。”
“我们都是女人,有什么礼数不礼数的。”慕玖拔下她发髻上的素银梅花簪濡湿的发似流水一般垂落了下来,“取个干净的巾帕给你们家小姐擦擦头发。”
芦笛目瞪口呆连连应是,梅婉从怀中掏出用绢帕包着的木雕梅花簪柔声道:“永安二十五年腊月初三,将军在姑苏寒山寺外从叛军手中救下了我。
永安二十八年三月二十三,将军在姑苏护住的府邸就是我家。
将军对我有救命为你添几件衣服是应当的,将军莫嫌弃才好。”
梅婉手中的木雕梅花簪与那支素银梅花簪一模一样,因着主人分外爱惜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慕玖皱眉想了想:“你是梅先生的女儿?叫……叫……”
“黛黛。”
永安二十八年流匪滋扰姑苏城,她护下当年沈淮在姑苏的落脚之处,奈何辗转经年宅院早已易主,那位梅先生念其恩德执意要把自己的独女许配给她为妻。
她以已有婚配为由婉言谢绝,出府时她曾与那位梅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她特意跑出来给她送遗落的荷包,年深日久加之慕玖并未放在心上那位梅小姐的模样她早已记不得了。
只隐隐绰绰有个模糊的身影,素衣青裙站在红梅树下望着她。
慕玖不可思议的看着梅婉,这……这要是上辈子她把她给娶了,估计就没有后面那些糟心事了。
芦笛解释道:“将军,黛黛是我家小姐的小名,她……”
梅婉清清淡淡瞥了她一眼,芦笛噤声不语垂首添水烹茶,慕玖干咳两声摆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梅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我虽读书不多,也知恩情两个字怎么写。”
慕玖本不是一个爱计较的人,兵荒马乱之中她救过的姑娘数不胜数,有如锦瑟般知恩图报者,有妄图攀龙附凤者,更有背信弃义者,但大多都如过眼云烟两厢皆未放在心上,若时时记挂着对人有多少恩情奢望回报反而成为一种负累。
慕玖揉了揉额心一时也不知怎么回话,她和梅婉隔着真假难辨的恩情隔着楚策隔着前世种种终究无甚可说。
梅婉抬手给她另添了热茶询问道:“将军舟车劳顿歇息片刻如何?”
她扬眉笑道:“叨扰梅小姐了。”
慕玖几乎是日夜兼程的赶路,眉宇之间满是疲惫之色,自病愈之后这身体反而大不如以前了,她合衣躺在左侧的软榻上嗅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花香竟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不知是何时辰,雨似乎已经停了,慕玖身上盖着柔软的蚕丝被,手肘膝盖处放着汤婆子,缓解了不少她关节的疼痛,她缩在暖意融融的锦被中手中汗津津的一片湿潮,这样的温度让人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梅婉似是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绣花针缓慢的走了过来,慕玖抱她回来时便知她的脚被扭伤了,粗略察看了一下无甚大碍就没有多管闲事。
“近酉时了,我让芦笛备了些酒菜,将军略用一点吧。”
慕玖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梅婉近前把一件玄色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手指灵巧的打了一个结扣:“骤暖骤寒,添件衣服别着凉。”
慕玖对着美貌女子总爱调笑几句,不然岂不是枉担了风流浪荡的虚名,可面对梅婉的温柔妥帖她却生不出什么戏谑之心。
她一时也看不出梅婉这么做是何目的,她也没必要做戏给她看啊,还是怕她不让她入西陵王府的大门?
“梅小姐宽心,我与西陵王已解除婚约,西陵王妃非你莫属。”
梅婉指尖轻颤了一下,她的发不知何时重新又挽了起来,素银梅花簪换成了木雕梅花簪,水润风清的凤眸似乎酝着一汪湖水轻轻眨一眨眼睛清澈的水便会溢出来,姑苏女子娇弱,水做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