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青衣文士率先开口,“殿下,王上这是何意?不过是一个方落草的稚子,何以当得起郡王之位?殿下的世子,王上的嫡长孙,这么贵重的身份,都没有得了郡王的位份。这岂不是在王上的心里,世子还不如一个庶子身份贵重?”
“虽然说人皆偏爱幼子,但是这是王室,王上的一举一动皆关乎国本”一位狭长脸,面色灰黑的幕僚一脸的愤慨,“嫡庶不分,是乱家之本。如此抬举庶子,这是置王后,置殿下于何地?”
王后小不了王上几岁,早已经色衰爱弛,不是靠着王上的宠爱来过日子了。可是王上如此抬举李美人,抬举庶子,嫡系一脉不可能没有半点心结的。
太中大夫是一个什么官职?
这是一个掌朝廷议论,太中大夫秩比千石,乃是一个非同小可的官职。
如今汉室的万户侯卫青,当年就是靠着其姐姐卫子夫得宠,才受封了太中大夫。
现下到了朝鲜,王上又要李美人走上卫子夫,李美人之兄长李子硕,走上卫青的旧路,直上青云吗?
卫端的心腹幕僚姜先生待诸人都说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才瞧了一眼卫端的脸色,声音压得极低极重,“殿下,自古以来,父弱子壮,皆要出惨事。”
假如王上并不是猜忌心那么强,能够容人,而太子卫端也是贤良人,那还不会有什么祸事。
可事实上,卫右渠看重刚刚出生的幼子,提拔幼子的母族,公然打王后跟太子一脉的脸面。
如今看来,卫右渠久久压着卫琦的位份,不愿意抬举卫琦,恐怕也是在打压嫡系一脉。
他们曾经以为,卫右渠打压卫琦,是因为要尊崇卫端的储君之位,避免卫琦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是如若卫右渠本就想扶持年少的幼子继位,那就是对于嫡系的削弱。毕竟卫琦可是卫端的同母弟弟,是嫡系军权最大的一个王爷。
卫右渠如若真得有了扶持幼子继位的心,那么这些成年的王子,就不再是他疼爱的儿子,而是需要打压乃至于铲除的人了。
身在王室,这些王子是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卫右渠的幼子上位,而自己一无所有的。同样的,卫右渠也不会相信,这些成年的王子会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他扶立幼子。
退一万步说,就算卫右渠没有扶立幼子的心思,如此作为也是对于太子一系的一个不好的征兆。今日卫右渠可以封一个小儿为郡王,明日焉知他不能封这个小儿为亲王,乃至于更高一步呢?
卫右渠违背了朝鲜本有的礼法,如此随性而为,不讲究条陈律例,如何能够让人安心,不去担忧他会做出更多骇人听闻的事情?
坐在上首的卫端,脸上就跟他穿的玄色长衫一般黑沉,错着牙,十指紧紧攒在一起,“父王这是,一步都容不得本宫退啊……”
原以为太子之位底定,他本可以松一口气了。现下看来,他离可以放心,还远得很。
卫端柔和俊美的脸上扯出了一个阴森的笑来,“备车,本宫要进宫给母后请安,给母后好好说说此事。”
………
屈子祭祀,是为了纪念周朝末期的楚国人屈原,也是这些年才从汉室传到朝鲜的祭祀。
卫氏朝鲜对于屈子的端午祭祀极为推崇,将之做成了极为盛大的节日一般的祭祀。不仅王室会出席,百官列席,举行规模不小的龙舟竞赛,还会有各式各样庙会一般的杂耍游戏。
这些年来,屈子祭祀俨然成了朝鲜人的一个节日了。
端午正日子这天,汉室使团自然是有资格前去观礼的。
张次公跟辛元就坐在离卫右渠不远的棚子里,喝着自己带的白水,砸砸嘴巴,直接用手将嘴上的水渍擦了,“这还是一群爷们吗!软绵绵的,一点儿精气神儿也没有,这么久也没见几个有劲的!”
“我说头儿,这是在划船,又不是在打仗,要那么多力气做什么?”辛元翻了个白眼,嫌弃地看着张次公这一身劲装,“你穿成这样,也打算下去比划比划?”
“天热成这样,老子是疯了才穿那么多。这群人娘们兮兮的,不够老子打两拳。要打就真刀真枪得打,这么小打小闹,就是瞎胡闹。”张次公一向看不上那些有一把子力气的汉子,不去沙场上建功立业,反倒是整日里做这些供人玩闹的嬉戏,真是白瞎了那些子好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