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语声骤停,前路有人折返回来,方小镜扭头看去却是熟悉的面孔。
赵牧站在枯枝杂草间,不知方才交谈是否被听见,心中似颈上悬刀七上八下。身旁唐星楼挠挠鼻子,不知现下处境如何应对。
方小镜呆立半晌,很快拔足飞奔到赵牧身前。
“你不是去赵府,怎的会在这里?”
大眼又看看身侧唐星楼,满脸不解望着赵牧。
赵牧想前世一定欠她许多,不然为何看到她明澈双眼,就如同被她看穿一般,说个谎话也变得不太利落。
“我来这里勘查草地丰茂度,为赵府马匹寻找新的草场。”
方小镜甚是疑惑,
“草木尚未萌发,时候这样早可会得出结果?”
赵牧伸出舌尖舔下嘴唇,
“这片草场枯草密布,想来春日返青后也不会太差。”
方小镜疑心更盛,与赵牧相处时日已不算短,每次他不自然的舔嘴唇,定是心中有愧。
方小镜了然笑笑,不再对他的借口刨根问底。转头对唐星楼粲然一笑,
“还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之前从未见过呢。”
唐星楼回以微笑,在胸前拱手回答,
“敝姓唐,是赵兄同乡,路过此地前来探望。”
“不嫌弃的话,请唐公子去家中小坐,美酒虽隐约见坛底,两位把酒言欢还是足够的。”
唐星楼余光瞥到身旁男子射出的森冷目光,干笑两声道,
“今日另有琐事在身,来日定前去叨扰。”
赵牧也随他告辞,
“我还要去赵府回话,娘子先自行回家。”
方小镜勾唇一笑,竟透出一丝凛冽美艳的味道,她朝赵牧施福,字字咬得真切,
“夫君,那我们晚上见。”
最后三个字说得缓慢,一字一顿,在战场上从未露过惧色的赵牧此刻却冷汗涔涔。
送走了方小镜,唐星楼一脸坏笑,食指捅了捅赵牧腰间,话间满是幸灾乐祸,
“慕兄,唐某今日才明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乃世间箴言,我夜观天象
,你今晚定然凶多吉少。”
赵牧抬腿踢他一脚,唐星楼笑着避开,又模仿方才赵牧严肃郑重的语气道,
“‘为赵府马匹寻找新的草场’”
唐星楼放声长笑,
“先前我从未发现你还有这等天赋,不去作戏子真是浪费了天份。”
赵牧双手背于身后,丝毫困窘也无,反朝唐星楼清傲一笑,
“爷乐意,你想认怂还没人给你机会。”
唐星楼并不想继续观赏面前这幅壮男思/春图,弯腰佯装被他恶心到干呕两声,直起身来时,脸上已恢复郑重神态,沉声说道,
“按方才计划,我去派人联络甘西府督察,叫他来敲打敲打袁永庆。南越皇室愈加堕落,国土将陷四面楚歌境地,还固执坚守岂非愚忠。”
赵牧点头,手握成拳,眼中锋芒尽现,
“倘若不费一兵一卒,将凉州城收入囊中,对北华将士来说实在大快人心。”
两人对视一眼,胸中均是踌躇满志,只觉天下尽在眼前,这一世只待二人纵横驰骋,快意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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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夕霞铺满天边,晕染红颜几段,仿佛是女子的胭脂被打翻,泼洒了缠绵的一片。
赵牧身负斜阳余晖推开自家大门,这时分家家炊烟袅袅,唯独自家竟无半分烟火气。
他走进厨房,往常小娘子都在灶台边忙碌,此刻却是沉寂悄然。轻轻关上门,又来到西厢房,半扇门扉开启,赵牧毫无声息走进去。
方小镜背对门口坐在炕上,一条腿弯在炕沿儿一条腿立在地上,手里叮哩当郎的响,弯在炕上的腿边放着一堆铜钱。
赵牧心底发笑,小财迷,背着他在数私房钱。
方小镜并未听见动静,嘴里叹息一声,便把铜钱一把一把往荷包里装。
“娘子家财万贯,怎的还叹息起来?”
饶是他声音再清冽好听,方小镜还是被吓了一跳。她缓了几秒,转过身来,赵牧正一脸笑意看着她。
方小镜撅起小嘴,出声埋怨,
“你是想把我吓死,好继承我的遗产对不对?”
赵牧笑出声来,
“今后夫君每次得了银钱,都交与娘子保管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