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春色染人,顾暮转过头去,用手指戳了戳叶惘之的手,邀请道:“天色这么好,我们不如下车走走?”
叶惘之点点头,从座椅旁拿起一把浅黄色的油纸伞,拉起她的手便走出马车。
春风卷着花香从,带着初春特有的暖,从河的那岸吹来。如同母亲的手,轻轻拂去了这块土地上最后的一丝硝烟味。
顾暮走在叶惘之的伞下,一边走着,一边伸手去抓浮在空中的杨花。杨花告别了翠绿的柳枝,朝更远处飘去。点点白絮随着风走远又落下,它们只会在掌心中小歇,而后又跟着风远去。
偶有落于青丝间的,却化成了新染白的发,为这繁荣之景添上几分哀愁。
叶惘之偏过伞,浅黄色的伞面挡住了部分柳絮。他看着面前人眸中的自己,抬手替她摘下发间的白色。
顾暮由着他动作,转首望着眼前的杨花纷纷,轻声感慨道:“这么走下去,不到半会就会白了头吧。”
她话语间透着的惆怅并没有感染到身边人,叶惘之点着她的鼻尖调侃道:“那顾姑娘可愿与我共度白首?”
顾暮闻言忙扭头朝别处看去,也不管脸上泛起的红晕,说道:“当然愿意啊,我还等着你来娶...”
话音猛然被一阵风给吹散,连带着将沉在地上的杨花卷起,弥漫在空中宛如迎来了一场大雪。
叶惘之握着伞,将纷飞的杨花遮挡在伞外。他于一片纷飞中弯下腰,侧头吻上了红衣姑娘的唇角。
顾暮整个人一下子怔在原地,任由男子的脸渐渐印上自己的眸间。心跳随之越来越急,却在那人吻上自己时猛然平静下来。
垂在身侧的指尖轻颤,她只来得及将最后一个‘我’字轻轻吐出,而后抬起手,缓缓闭上眼睛,抱住了面前人。
风吹远了她的发,却将伞下二人的距离拉的更近。
河面如同是一块湛蓝色的锦布被悄然掀起一角,泛起阵阵波纹来。岸边杨柳轻拂,一旁的老马发出低低的嘶鸣,年轻的车夫坐在马车前,翘起腿看向两旁春色。马鞭轻甩于空中,他哼起故乡的小调。
两岸杨花映,潜听陌上谣。
一直等快到了临安居,顾暮还沉浸在那个吻中。
她假装是看窗外的风景,实则悄悄是用眼角偷瞄着旁边扶额看书的叶惘之。身边人也装作没发现的模样,摩挲着书页的手指是顿了顿。许是那姑娘朝他望了太多次,墨衣公子无法再维持。
于是叶惘之抬起另一只手,蜷起手指掩在鼻下,轻咳了几声。再挑起眉眼用余光扫去时,果真见红衣姑娘仓促的回过头去,若无其事地撑起下巴看向车外。他不觉放下书本,偏头莞尔道:“你来时说准备了个惊喜给我,瞒了一路,现在是不是可不可以说了?”
顾暮正愁着没有话题同他说话,闻言心中一喜,忙转过身去,低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在叶惘之面前打开,说道:“你看,我将宛莲寄的杏花种子给带来了。”
她说着拧起一颗种子,递到叶惘之面前,又道:“今年春天我们将它种下,等打完仗再回来的时候,它就会开花了。”
顾暮看着叶惘之,满怀期翼的补充道:“到时候,我们就会有一片杏花林了。等它们结了果子,还可以做杏子饼。”
叶惘之看了她一会,垂眸叹道:“这场仗打不到一年的,你不必与我同去。在府上安心等战胜的消息就好。”
顾暮闻言,没有说话。她收回手,将杏花种子重新包好,放入怀中后,才轻声回道:“我害怕等不到你。”复又抬眸看着叶惘之微怔的眸子,笑道:“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大的忙,有的时候还会添乱。但是无论到哪里,你都带着我好不好?”
我不想再等待了,所以就让我跟着你,好不好?
那人心中酸楚,伸手将她的手拉入怀中,轻声道:“好。”
姑娘见他答应了,方才的失落一扫而去,又兴奋地说起了自己费的功夫来。
她一本本数着自己这些天又看了什么兵书,又同张光炜学习了什么兵法,又练习了什么新的武学招式。叶惘之看着顾暮红扑扑的脸,突然就是一阵恍惚,他不知怎么就想起初次见面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来。
那时候的顾暮拉着哥哥的手走在校场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脸上总是弄得脏兮兮的,却还是喜欢在闲暇时同士兵们玩耍。每次挨骂了或是犯了什么错,都有哥哥和姐姐挡在前面。她不必忧心什么,只需快乐的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