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廊边的回眸一视,令他心动的,正是顾暮眼中无法掩饰的朝气。
待到心意相通之后,二人谈话的范围便广了许多。叶惘之听到最多的抱怨就是夫子教的书无聊,却总被母亲逼着背书的事。她抱怨时的语气,就像是遇到了一个无法解决的头等难题。说道时,却总是拧巴着眉头,撑起下巴,手指来回搓着手边的书页,认认真真地同叶惘之倒着苦水。
可每每得到了安慰,姑娘脸上的愁云顿时扫去,将书本一合。又喜滋滋地将着他的手去西街阿婆的铺子里买喜欢的糕点了。
如果有可能,叶惘之想把这个姑娘好好地藏在掌心里,继续做那个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人。
只可惜曾经的小姑娘长大,她走到了前方,大着胆子去经历属于自己的风雨了。过去的身影挥了挥手,便随着过去的一同消散。
叶惘之想到此处,眼底一阵酸涩。他伸出手去,将还在絮絮叨叨的顾暮揽入怀中。手轻抚着顾暮地背,轻声叹道:“辛苦了...”
顾暮闻言止住了话语,将头轻靠在身边人的肩膀上。她握住那人的手,一颗心便是安稳了。她并未出声回应,只是抱紧了身边的人臂膀,缓缓摇了摇头。
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在小道上,直至日头高升才到达临安居。
临安居这个名字是顾宓起的,屋子则是顾冀同叶惘之一起送给顾暮生辰的礼物。临安,临安,临近至清即安宁。
顾暮踏出了马车,看着眼前的小木屋。屋前的秋千空落落的立在那里,便生出一种时过境迁的感觉来。她别开眼神,推门而入,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来透气。屋里的摆设落了灰,浮尘散在空气里,透着十足的古旧感。
她伸手覆在家具上,依稀间,似乎还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想要个属于自己的房子,屋子前面最好有个秋千,春天的时候可以荡着玩。嗯...还要一个大一点的床,等到冬天睡在上面就会很舒服啊。啊对了,最好还想要个架子,可以放一下收集的武器。一排排列在屋子里,肯定很帅气。哥哥,你说是不是?”
顾冀就坐在书案旁,含笑听着自家妹妹的想法,偶尔会用笔杆点向桌子,出声调侃几句。若遭了妹妹回击,便摆摆手作罢。
那日临行前,他抱手而立,冲正欲上马车的顾暮扬道:“妹妹,我准备了个惊喜给你。到了地方,你便知道了。”
第一次来时,顾暮一路上缠着叶惘之求他告知自己到底是何惊喜。谁知对方却只是挑眉不语,问得急了,也是一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心里气恼,赌气没再和叶惘之说话。
等下了车,她便呆住,原来这个惊喜就是一间完全符合自己梦想的屋子。记得那时自己高兴坏了,抱着叶惘之的手是又蹦又跳,是没有一种词汇可以表达出那种兴奋的心情。
可惜时间久了,屋子里终归是落了灰尘,有些人也是再也回不来了。
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蹭,便沾了一层灰。顾暮沉眸看着那抹浅淡的灰色,抿唇,拇指与食指相互磨搓。再朝此处看去,指尖便已恢复了白洁。
叶惘之拿着行李进门时,进顾暮还杵在原地。他将包裹放于地下,走上前,拧眉问道:“怎么了?”
顾暮回头牵住他的手,展颜道:“没事,们就去种杏花。”
☆、君策
香炉点在殿中,炉烟袅袅,弥漫在周边的浅黄色飘纱中,是一片的祥和。
殿内的气氛倒没被这烟气感染,四人各怀心思,却皆是沉眸不语。总得有人来打破寂静的,台上台下都是不好惹的主儿,这份责任自然就落到了侍官身上。
曹令儒用余光扫向高台下躬身不起的姜太尉与杜丞相,那二人皆是弯腰做礼状,一言一行中透着十足的恭敬,高台上年轻君王的脸色却是愈来愈沉。
老太监悄然低下头去,用衣袖轻拭额角的汗水,转头轻声道:“陛下...”
欧阳尚卿并未理会,磨搓着右手食指上的玉戒,挑眉道:“两位爱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姜太尉闻言,缓缓站起身来,又瞄了一眼身边同样起身的杜且及,才道:“陛下有所不知。岭南王在朝内仍有支持者,而这些顽固之徒多半对陛下登基心怀不满。若任由这种情况继续下去...”
他将停住话语,抬眸瞄了眼年轻君主的脸色,见那人脸上未变神色,便将身子又低了低,道:“臣恐会危及到陛下,故冒死前来。还望陛下,收回其岭南王的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