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尚初看着空荡荡的前方,头痛的厉害,便是闭上眼想缓和一番。
可恍惚间他竟是回到了大殿内,而高台之上则是朝中众臣,为首的却是穿着黄袍的欧阳还。对方像是等待了许久,见自己来了便是一脸轻蔑嘲笑道:“君臣父子,你这小子今日可懂得?”
说罢,欧阳还又是哈哈大笑起来,身后的臣子也随之大笑。站在大殿内的欧阳尚初任由着他们耻笑,脸色越来越沉。他看着那位早已死在狱中的老皇帝,拔出佩剑直直冲上台去,将剑刺入那人的身体。
对方明显没料到他的这番举动,顿时吃惊的低下头来,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剑。
欧阳尚卿以为已将那人制服,不觉弯唇冷笑。谁知那人竟还能抬起头来,面容却逐渐扭曲,声音变得沙哑无比,开口道:“弑父逐兄,可真是一代明君所作为。”
话音刚落,那人从口中喷出鲜血,血溅在欧阳尚卿脸上,液体的腥气将他刺激的头昏。猛然一个激灵,他便从梦中醒来。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书房中的烛灯发着微弱的亮。
炉烟袅袅,像是一派宁静。
欧阳尚卿坐在凳子上,用右手撑起额头。他垂眸,望了眼向桌案上的战报,而后抬起手见它合上桌边的其他奏折放在了一起。
不久后京都又出了件大事,新帝长兄岭南王欧阳尚初,自缢于岭南王府。坊间相传是因为欧阳尚初设计,耽误了援军的出征而心生愧疚,才选择以死来谢罪。而陛下念及长兄情谊,不计较其罪责,并在三日后便将欧阳尚初葬在了皇陵之中。
此消息一出,大瑞的百姓们都深觉新帝怜悯。民间的学子甚至写文章来进行歌颂,在百姓们眼中一个宅心仁厚的陛下,就是能带领他们走向盛世的君主。
棺椁下葬的那日晚上,月亮被云层遮挡看不见光来,有一人乘马出了京都城门。
马蹄抬起有落下,终是踏出了城门。那人却又勒马回身,深深地望向城楼上的牌匾。见‘京都’二字正安稳地悬在高处,他便放下心来,转身策马而去。
秋高气爽,叶宏殊坐在茶馆内歇息,他轻抿着茶,凝神看向远处的山峦。山上色彩众多,却大都是深红叠着浅黄,与湛蓝色的秋水相映,如同是一幅绝美的画。
偶有大雁掠过云层,留下一声雁鸣,便朝南而去。这般的秋色,竟看得叶宏殊有些醉了。
江生将马交给小二去喂食,而后才回到自家老爷身边坐下,为他添上新茶。对桌有几个年轻人正在议论些坊间八卦,无意间叶宏殊仿佛听到了岭南王的名字。眼皮猛然一跳,他忙转身问道:“敢问小友,在谈论何事?”
那二人本来交流甚欢,听见一旁的老叟如此问,抓着瓜子的手微微一顿。二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个身材微胖的才开口回道:“欧阳尚初愧于朝廷,于半个月前自缢于岭南王府。老伯,竟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叶宏殊闻言,想拂袖站起,却在无意间将桌上摆着的花生碟打落在地。花生四处滚落,但无一出得了茶馆。他低头看着停在门槛边上的那粒花生,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年轻人心有疑惑,望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猜疑。江生机灵,忙站起身冲着那边笑道:“我家主人曾受恩于岭南王。如今这消息来的突然,他自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望了一眼浑身僵住的叶宏殊,稍有迟疑,还是开口问道:“相传岭南王一向体恤民心,是位良臣。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稍微瘦的那位闻言,一声嗤鼻,道:“相传的能有几件是真事?那岭南王耽误了援军出征,害我们大瑞将士白白牺牲。要我说,他死了也是活该。”
年轻人话语间尽是对欧阳尚初的不满,像是觉着自缢都算是便宜了那个‘延误军机’的岭南王。
话说到此处,叶宏殊才缓缓站起身来,抬走出茶馆。江生连忙同那二人道了些,又多给了茶钱放到桌上,牵过马匆匆赶上前方人的步子。
夕阳西下,那人的身影显得格外瘦弱。江生走到他身边,试探地开口道:“老爷,明日就得回京都了。”
叶宏殊脑中仍是花生滚落在地面上的画面,可被门槛阻挡的那颗已变成了黑色的棋子。一日入局,竟是终生入局。他本以为时至今日,自己早已是离开棋盘,可没想到却仍是陷在其中不得而出。思之至此,叶宏殊又回想起旧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