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阙书_作者:季岭(5)

2019-04-06 季岭 天作之和

  兰花青绿色的叶子在雨水的鞭挞下抬不起头来。原本精致的花朵也被雨点打得失了神色,一副惨淡模样。

  老丞相背起手,眉宇间渐渐多了份沉痛。这盆兰花是顾如烈托人送的,说是个难得的品种,便是将之赠与自己赏玩。

  可如今老友不再,花草又于雨中受难,事出种种,直叫人叹息。

  叶宏殊思至此处,心中的悲伤更甚。他无心再关注那些院内物件,缓缓垂手放下竹帘,而后抬步走回书案前。

  站在书桌旁的叶夫人见此,便上前替相公拉开凳子。她又见那人坐下,却暗暗蹙起眉头,似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出自己的担忧。

  叶宏殊朝身边瞥去,轻声问道:“夫人有何想说的?”

  叶夫人闻言,将双手握于身前,带着几分犹豫开口道:“之前我算过了日子,惘之与顾家姑娘就在这几日回到京都。城楼上的首级才刚刚示众,若让顾家的小姑娘看见了,那岂不是...”

  “夫人多虑了。早在顾兄获罪之时,我便同惘之寄了家书,叫他晚些时日再回京都。”叶宏殊出声打断她的话语,双眼却望着桌上的棋盘。

  对方闻言蹙起的眉头稍稍放松,可脸上的担忧并未消失。她看着扶额思考的丈夫,双唇微启却又别过脸去,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宛莲何时回来”叶宏殊沉声问道。

  叶夫人一愣,连忙出声回道“明日就该回来了。”

  扶额的人听罢,神色才稍有缓和,点头道:“让李管家收拾间屋子。等惘之他们回到京都,便叫顾暮来府上住。”

  身边人听了,忙出声表示知晓。叶宏殊望着那盘棋局,头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他蹙紧眉头,双唇紧闭,复又哑着声音道:“你就且出去罢。”

  叶夫人知晓丈夫心中苦楚,便领着周围服侍的侍女就走出门去。

  脚刚踏出门槛,就听得身后传来落子的声音。她悄然垂眸,替屋内人掩好房门。

  书房内只剩下叶宏殊一人,窗外的雨声衬着屋内格外安静。烛灯在桌案的一侧点亮,在桌面上留下温暖的光晕。

  叶宏殊闭眼沉思了好一会,才缓缓睁开眼来。眼前的棋盘上逐渐浮现出顾如烈临别时的场景,握着棋子的手指蓦然一松,攥着的白玉棋子便从棋盘上滚落。

  顾如烈与叶宏殊是少年时期的同窗,与当朝左相杜且及同为湘竹书院的学子。

  三人虽是自小一起读书,但性格上却是相差太多。顾如烈从小风风火火又擅长武术,长大后便入朝当了武官。叶宏殊则在读书上很有天赋,之后也顺利走上仕途。

  可杜且及却是性格沉闷不喜说话,前后考了三次才成功当上个县官。离开湘竹书院后,他又忙于准备下一次的科举,便很少再与二人有所交集。

  年少同窗的三人,如今还能说得上话的也只剩下了顾如烈和叶宏殊。

  二人在官场上虽是一武一文,却有着相同的政治抱负,关系自然是愈加亲密。顾如烈每次都出征前都习惯来叶宏殊府上下一盘棋,说是赢了就能讨个好的彩头。

  那日的出征似与以往并无诧异,顾如烈照常来府上讨棋。

  少将军顾冀执剑守在屋外,等着传报兵的到来。

  叶宏殊瞥了眼天色,而后抬手落了步杀招。桌案边的将军见此,抚着下巴的手顿时定住,颇显苦恼地说道:“子阁兄,你这步棋走得好生无趣。”

  顾如烈望着那棋局,是满脸的愁色。他思索了半天也能子落下,便忍不住出声道:“都是这么些年的好友了,怎么还不肯在棋局上我给个面子。不过,我说子阁啊...”

  他压低了声音,用眼神示意着门口抱剑而立的年轻人,复又开口道:“昨天才与那小子说,我的棋术能敌过当今右相。如今这样可不是让我下不了台阶...不如子阁兄今日就帮我一帮?”

  叶宏殊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是抬手从那边装着黑子的棋笥中拾起一枚,替念叨不止的顾将军落了子。

  顾如烈见此,眸间顿时一喜。他颇为满意地朝后仰了仰身子。而后清清嗓子,故意扬声道:“咳咳...子阁,这招你可怎么接?”

  门口守候的顾冀闻言,只是低头莞尔。他心知父亲的性子,便严肃起神色装作没听见屋内的对话。

  叶宏殊没接他的话,神色却逐渐严肃起来。他沉默了片刻,才从棋局中抬起头,出声问道:“不知敬文兄,此去瀚北有几分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