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阙书_作者:季岭(6)

2019-04-06 季岭 天作之和

  顾如烈遭他如此一问明显愣了一下,而后也正起神色,回道:“七成罢。如若顺利便可以揪出污蔑太子殿下的人,这样一来也可将所谓的通敌之罪给洗了干净。我倒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叶宏殊闻言不觉蹙紧眉头,手指敲击在棋盘上,沉声道:“你我二人常年辅佐太子,深知他不会通敌。可如今太子冤屈未洗,陛下却在这时将你派出京都。我总担心...会生出什么变故。”

  顾如烈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手便习惯地握上腰间佩剑,叹道:“那又能如何?大瑞四个营,有三个主力营都归我麾下。这些年瀚北的那方连连挑事,就算不是为了太子,单为大瑞的百姓,我也不可能拒战。”

  他见叶宏殊并未回话,复又开口说道:“更何况瀚北一直都是我大瑞的心腹之患。战乱一日不平,大瑞的百姓便一日没有安宁。若是牺牲我一人,便可换来大瑞的太平盛世,那又有何不可?”

  叶宏殊了解对方固执的性子,尽管心中仍有不安,但也不好再出声劝阻。

  太子若是因通敌之罪落难,二皇子必然会顺势成为新的太子。而在那位身后的人则太过精明,这一步棋竟是逼得他们无处可退。

  老将军似是不想再谈论这是,摆了摆手执起黑子道:“莫说些无用的,先下棋!”

  屋外传来低语,对面的将军微微皱起眉头。屋外的顾冀禀道:“父亲,出征的时辰到了。”

  顾如烈扬声答应,可视线却仍是黏在了棋局上。他拧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而后便有些烦躁地将棋子丢回棋笥,抬起头来苦笑道:“看来今日又不能赢你了...”

  叶宏殊闻言,握着棋子的手暗暗攥紧。他弯起唇角,故作轻松道:“无事,这盘棋我替敬文兄留着。等你归来,我们再来好好较量一番。”

  顾如烈本想起身出门,却听见这句话时忙转过身来,朗声笑道:“还是子阁懂我心思!如此可就算是约定好了。”

  叶宏殊连连点头,站起身来便想出门相送。

  谁知那人竟是摆摆手,扬声说道:“路远,就不必送了。”

  ☆、惊雷

  天空猛然闪过一道雷,将叶宏殊从回忆中拉出。

  他凝神听着屋外的雨声,仿佛间那日同自己告别的身影还近在眼前。不知是不是外面的雨溅进屋内,棋盘上竟落了几滴水渍。水渍映在他的眸间,便渐渐模糊了视线。

  雨势又增几分,院内的兰花被雨水打落,花瓣散在地上。

  叶宏殊双眸眯起,猛然一抬手,竟将书案上的棋盘掀起。棋子随着他的动作‘哗啦’一声尽数落下,在地面上跳跃着向四周滚去。

  大部分的棋子都落在了周边,只有一颗黑子滚到了门边。它奋力向外搏去,可最终还是被门槛所拦住,挣扎了几番便旋转着停在了门边。

  四方之地,便是棋局。一日入局,一日为子。

  叶宏殊望着被门前的棋子,竟是脱力靠回在椅子上。周遭的环境似乎变得更加昏暗,只剩桌边的烛灯还亮着微光。他望着眼前明灭的烛火,再次陷入沉思。

  章帝欧阳还整日荒淫无度不理朝政,却又妒忌贤能。现如今外有瀚北敌军相逼,内有饥荒连连,大瑞如同是站在风雨之中饱受摧残。可太子欧阳尚初本是治国贤才,却因蒙受冤屈而被禁足于府上,不能再慰问朝事。

  顾如烈与太子关系密切是朝中尽知的事,将虚构之罪加在手握重要军权的老将军身上,而后利用陛下的猜忌将太子的左膀狠狠砍去。太子派的领头人以‘通敌叛国’之罪而死,欧阳尚初又怎能不因此再受牵连。

  如今斯人已逝,为太子证明清白的重责便落在了自己肩上。他已是没有时间再去追忆过去了,当务之急便是尽力减少此事对太子殿下的影响。

  叶宏殊想到此处,便试着站起身来。谁知脚下无力,竟是差点摔倒。他连忙用手撑住桌子,慢慢稳住了身体。低垂着的脑袋轻轻晃了晃,视线才变得清明了些。缓缓直起身,他走到门边伸手将房门推开。

  门扉轻启,雨声瞬间涌入叶宏殊耳边。

  大雨滂沱而下,在地上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晕。年过半百的丞相望着雨点落下,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而后便挺起腰杆,径直沿着走廊离去。

  天色暗淡,面前的路似乎看不见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