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阙书_作者:季岭(78)

2019-04-06 季岭 天作之和

  李叔听见了动静,挣扎了几下才醒来,眯着眼睛盯着门的方向看了好一会,才迷迷糊糊地说了句:“莲儿...?”

  宛莲应声上前,握住李叔搭在床沿上的手 ,轻声道:“药还在热着,你再睡会。”

  床上的人闻言闭上眼,手覆在宛莲手背上轻轻拍着,缓缓叹道:“辛苦你了。”

  屋子里静了静,而后隐约传来低声的抽泣,过了一会,才听得一声压抑着的‘没事’。李叔想安慰着几句,却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宛莲连忙将他撑起,抚着背帮他顺气,咳了好几阵才止住。

  她无意间低头扫去,看见了痰中含着的血丝,也顾不得擦眼泪了,惊声道:“爹,你怎么?!”而后就想冲出门去,嘴里还念叨着:“不要紧的,我这就去找大夫。”

  李叔见此,忙想撑起身子叫住眼前人。毕竟是躺的久了,身子又不好,胳膊一下子撑不上力,‘哗啦’一声就栽倒在地。可他还是哑着嗓子,出声道:“没事,不用...去了。”

  没踏出门的脚猛地收住,宛莲连忙奔回床边,想将父亲扶起,可手刚触到他的肩头,便定住了。那人肩头消瘦的可怕,整个人仿佛只剩了骨头,可他也不只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竟压着宛莲的手不松开,口中来回滚着的几句话都是‘没事’。

  泪水滴在李叔手上,宛莲咬着牙将父亲给搀到床上,而后将泪水一抹,咧出个笑来:“我不走,就在这陪着你。”

  后者见她如此答应了,才放下心来松了手,躺在床上闭着眼一下一下地喘着粗气。宛莲紧握住他的手,低声说道着这些天发生的奇趣事。屋里亮着昏暗的烛光,一人说一人听,气氛很是融洽。

  将京都里那些有的没的的八卦事儿都扯吧完了,她便伏在床边,低声如喃语说起小时候的事。

  ☆、唯一

  宛莲从小时候被逼着学习女红的厌恶说到缝制出第一件衣裳时的欢喜,从害怕被冷落说到如何习惯过一个人的生辰。

  当说起曾经偷偷拿了李叔的钱溜出去买糖葫芦时,还会埋怨那时爹爹责罚的太重,然后不免就说到自己的心上人。

  他是万般的好,可偏偏不中意自己。

  有些自以为埋葬于最深处的记忆,不常被说起就是忘了。可偏偏正是由那些不怎么讨喜的经历,才会成就出现在的这个自己。

  后来说着说着她也顾不得父亲是不是在听了,只是絮絮叨叨的回顾着,像是重温自己二八的年华。说到最后,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贴着那人的手掌轻声说了句:“爹...我想你一直陪着我。”

  床上人许是睡着了,合着眼,什么回应也没留下。

  宛莲吸着鼻子笑了笑,轻轻替他掩好被角,起身准备出门看看药怎样了。她尽量轻着步子走到门前,手刚搭在门上还未推开,就听得身后人说道:“江南的花爹听了一辈子,有空你代爹...去看看吧。”

  宛莲闻言一怔,连忙回首望去时,身后人已然入梦。如同梦呓般的话语,

  她忍下眼底的酸楚推开门去,正好看见江生端着药往这儿走。那小子见宛莲出来,张嘴就想喊住,宛莲连忙掩住门,冲着那人做了个安静的手指。后者耸耸肩,一脸没大喊出口的庆幸,走到宛莲身边时才轻声道:“药还温着,师父才睡下吗?”

  宛莲点点头,将身后的门推开些,示意他一会将药放在屋内:“我再去大夫那里问问情况,这儿就麻烦你了。”

  江生连连摇头,示意宛莲放心去。后者下意识的就将手搭在那人肩上,轻拍着表示鼓励,再等反应过来时,却是愣住了。

  江生没留意着宛莲的反应,匆匆就进了房门,只剩下门外人摇头低头轻笑。

  “连自己也会有了安慰人的时候。”宛莲皱起眉头想了想,觉着很是奇妙。爹爹的病每况愈下,现在看来是一日也拖不得的。没有钱买药,她只能将蒋公子上次托少爷赠给自己的小袄给当掉,去稍微缓解一下如今的情况。

  宛莲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将包着小袄子的布给打开,这衣服她一直舍不得穿,连试都没试过。一直当个宝贝给放着。本来还想着等今年冬天到了,爹爹的病也好些了再穿上,为新年图个喜庆。

  可年还没有到,她却已经是守不住它了。

  手抚上衣服的纹路,宛莲咬着唇,心里是万般的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