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阙书_作者:季岭(79)

2019-04-06 季岭 天作之和

  蒋公子将它送给自己,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不久后就随军去打仗了。她紧着眉头看了好一会,手指纠缠在布料中,最后还是混乱将布给重新裹好就冲出门去,仿佛就跟身后有人追赶似的。

  宛莲将布包给抱在怀里走了一路,也不知着看着精巧的小袄能当个几钱。逢着战乱,街上做生意的都少了许多,只剩几家餐馆在零零散散的开着。她站在当铺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迈步进去。

  整个铺子里静悄悄地,连拨动算盘珠的声音都没有。

  宛莲莫名其妙的就觉着有些紧张,舔了舔嘴唇,走到柜前,将手中的包裹递了上去。掌柜的低头像是在看话本,眼皮一掀,也没将布包给打开,只是不冷不淡的抬起手将拇指曲起,连摇了几下;“四十文”

  这价格远远低于宛莲心里的最低价,她下意识地讶然道:“掌柜的你要不要再仔细看看。这料子怎么可能才四十文?!”

  那人闻言才将手中的话本给放下,赖在椅子中的身体前倾着,手随意地将布包给解开,拎起衣角就瞄了几眼,而后往桌上一扔。做完这一系列的复杂动作后,又靠回椅背上,一边翻着话本一边开口道:“四十文”。

  当铺掌柜对衣服的态度绝称不上轻柔,看在宛莲眼里甚至还有几分□□的意思。

  宛莲在一边看着很是心疼,就像是自己一直当做宝贝的东西被人莫名给轻视践踏一样。手将布衣角给攥成了团,她几乎是一个冲动就想将那物件给抱回怀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回自己屋里的小木箱里。

  木箱里的东西本就不多,每一件都是宛莲舍不得用的。

  可她的舍不得,放在旁人眼里,却如草芥一般。宛莲低着头,将下唇咬的死紧,一句话也没说。

  在铺子里站了有一会,柜前的人像是等的急了,将眉头一拧,曲起手指往桌上敲了几下,语气中满是不耐:“你到底当不当?”

  宛莲将衣角攥地死紧,来回挣扎了好些下,最终是缓手松开了。如同是妥协了,她轻声叹道:“我当...”

  掌柜听见答复,将桌上的小袄给胡乱一收,从柜中数好钱,与单据一起放在桌上。

  见宛莲不会写字握着笔有些无措,便指了指桌上的钱,挑眉道:“小姑娘,在那边画个圈就行。这些年打战闹得是人心惶惶。你这袄子,四十文值啦。”

  后者没回应,默默将桌上的票子给收到怀中。

  宛莲就算是没什么大的见识,也能知道这袄子的价值远远不值那四百文。袄子衣袖摆上有个暗纹图腾是京都红绣坊里标记,那里的服饰最低也是三十两为上。

  可宛莲还是压着心里的不舍,低声道了句谢谢,揣着钱出了铺子。脚刚迈出门槛,就觉着身上的担子轻了些。小袄子没了又怎么样,她总会赚到钱再将之赎回来的,那时候说不定爹爹的病也已经好了。

  能既不负心意,又将爹爹的病医好,莫过于最好的结果了。

  如此想,她便又是那个笑得喜滋滋的宛小莲。

  不管钱多钱少,总能是缓一缓燃眉之急的,其他的便交给以后再说吧。

  宛莲想起江生临前的话,只是一句无关轻重的安慰话,也能是如此动听。她深深舒了一口气,迈出当铺时的脚步都轻盈了起来。

  一路走到药铺,盘算着一会用剩余的钱去买些什么。虽然爹爹不说,但药一定是很苦的,宛莲想:那就顺路的时候再去买些蜜饯。能为爹爹缓解些痛苦,做多少都是值得的。

  如此沉闷了一路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些,她揣着钱就往中药铺子的方向走。

  路过红绣坊的时候,忍不住朝里面多望了几眼,也不知今日是哪位贵客前来,秀坊门口围着几个家仆。宛莲看着其中某个,觉着有些熟悉,但一时又叫不上名来。

  入了药铺,朱大夫正低头翻阅账本。铺里还有一位学徒,背着门在药柜前数点药材。

  见是宛莲来了,他从一旁的药单里抽出一张,伸手递给身后人,而后温声道:“是李姑娘来了啊。令尊的药过会就备好。”

  宛莲点点头,走上前将李叔的近况一一给说了:咳嗽带血,每日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往往只能用些米粥垫着。整日都在昏睡,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她说到最后,眼圈都红了,忙偏过头去缓着情绪。

  大夫越听眉头蹙地越紧,最后叹道:“这种情况只能用温和的药给吊着。这样,我再改改方子。就劳烦李姑娘等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