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杰正这模样就像是个情窦初开却不自知的少年人,一边说着些糊里糊涂掩饰的话,一边又管不了望见她时挪不开的眼神。叶惘之看着他深有感触,像是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这番话说完,蒋杰正又陷于沉默。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伤心事,方才还露着的笑脸,竟又落下泪来,伤感道:“冬至团圆的日子,也不知沈大哥是如何过的...那瀚北老贼非得破人个家破人亡,真是可恨!”
醉酒的人情绪都不大稳定,说起话来也是前言不搭后语。但蒋杰正这一悲一喜来的突然,还是打的叶惘之措手不及。他仰头轻叹,却也不愿为旧事感慨太多。便是招手叫了江生出来,二人一起将这又哭又笑的醉鬼给送回府上。
回来时,江生悄悄与叶惘之说了一事。
杜思志曾多次来寻过叶惘之,但他忙于练兵大都不在府上,自然是吃了几次闭门羹。但关键却不在于此,叶夫人因顾宓的事不,太看得上这位杜家二少。更不愿自家儿子多与他往来,便让江生藏着消息不与告知叶惘之。
“若是真有什么大事,少爷却无从知晓,就这么耽误了也不好。只能瞒着夫人将此事告诉少爷。”江生还是有些紧张,说起话来不免有些磕巴,委委屈屈地补充道:“少爷可不千万能告知夫人,不然方才发的薪水又得被罚了。”
叶惘之低声应了,心中却多有琢磨。杜思志来找自己想必也不是来商谈什么大事,不出意外是来询问顾宓下落的。可毕竟是旁人的纠葛,自己处理起来甚是麻烦。他只得苦笑承诺道:“放心吧。”
宛莲领了工钱,忙赶去当铺想将上次不得已当掉的小袄给赎回。冬至晚上街上没什么人,她一路都小心翼翼地揣着钱,生怕遭人抢了。
进了当铺的门,前台还是上次的那位。掌柜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翻着手中的话本,许是看入了迷,时不时还发出笑声。见铺子里来了客人,吐了瓜子皮抬眸问道:“当什么?”
小姑娘攥着衣角,鼓足了勇气道:“赎东西。上次当的那件小袄还在不在,我想赎回来。”
掌柜又言:“单据带了吗?”
宛莲闻言,忙将放在钱袋里的纸条给掏出,递给柜前人。掌柜接过单子细瞄一眼,便放下话本,进了里屋。不一会,就拿着那件小袄走了出来。他将衣服从窗口递出,报价道:“四百文。再多交五十文的保管费用。”
宛莲想过最坏的情况,无疑是小袄不再和高价赎回。她紧张了一路,却没想到会是按原价赎回,高兴地连声感激道:“多谢掌柜!”
那人被她说着不好意思,出声解释道:“你也别谢我,得谢当的时候巧。前段日子一直打仗这些个衣物都没有人收,才会落在铺子里。要不然,你去哪儿赎去?”
小姑娘交了钱,无心理会其他的,只是抱着失而复得地小袄,眉眼都浸满了笑意。掌柜看着也是扬起唇角,若无其事的拿起话本,说道:“既然真心喜欢,可别再给随便当了。再有个下次,可不会这么容易就赎回来。”
宛莲抚着小袄上的绣花,笑着放下心来。
日子又过了几日,宛莲才决定离开叶府。
她来与顾暮告别时,还是有千般的不舍。怕对方一个劝阻,自己又会动摇远去的决心。顾暮望着宛莲泛红的眼眶,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哭些什么,这不是个好事情?”
见对方仍是要掉下泪来,便又言:“你不是问过我江南的花如何吗?此去正好可以亲眼看一看。不过宛小莲你得给我寄些画来,让顾姑娘也赏一赏江南风光。好不好?”
宛莲抽泣几声,便低下头喃喃答道:“好。”
顾暮抬眸轻叹,抚上那人发顶,叮嘱道:“舟马劳顿,得好好照顾自己,知不知道?”
宛莲低声答:“知道...”
顾暮又说些了叮嘱的话,宛莲都一一答了。最后是无言,顾暮心里一阵酸楚。她望着烛光的眼有些模糊,便轻轻拍在那人肩上,叹道:“早些去休息吧,明天还得是一番劳累。”
小姑娘还是想再留一会,但看顾暮眼里尽是关切,也只能抽身离去。临到门前,她回头道:“姑娘,我走了...”
这句话含尽了不舍。身后人闻言呼吸一滞,泪水险要落下,她忙偏过头去,深吸了几口气才稳住气息,哑声道:“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