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他杜思志怎么可能不明白?!
桌前站着的人气地喘着粗气,闭上眼睛缓和了会,才咬牙道:“有些路只能向前走,你懂吗?”
杜家二少爷听出了兄长的语气中隐隐的妥协,也垂眸轻声道:“我已经负过她一次,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
☆、再见
杜思志总是能在睡梦中,再见到顾宓。
青衣女子像往常一样站在小屋旁,笑意盈盈地等着自己回家来。他伸出手想去触碰那人的脸颊,身影却如烟般消散。周遭事物顿时变化,杜思志在梦中诧然回头,又见顾家遭难之时,顾宓跪在父亲面前的背影。
便猛然惊醒,落了一身的冷汗。
杜思志从小就活在哥哥的阴影下,记忆中像是他做什么都永远比杜思齐差那么一段。这距离看似不长,可他却怎么也赶不上。
不甘心,于是加倍努力的向前爬。
他艰辛地前进了一步,带着欣喜抬起头渴望一个赞赏,得到的却还是一句‘多像你兄长学习’。说来也是可笑,他杜思志二十多年来做的最让父亲满意的一件事,竟是娶了顾将军的女儿。
成婚后,他想显一显志气,不与父亲哥哥同住一府,在京都郊外搭了一间小屋。顾宓不觉得委屈,反倒是劝家里人放心,在那间小屋里陪自己清苦的过了三年。
这个决定又让他在父亲眼中,看见了几分的赞赏。
有了让父亲满意的家,就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在他心中,就算是以后的每一步路都是错的,但这个开始却永远也不会消失。杜思志日日读书,想在来年的科举上考出一番成就。他本想着只要考取了功名,就离得到真正的认可不远了。只要得到了肯定,从此他杜思志就只是杜思志,再也不是旁人口中杜思齐的弟弟了。
到那时他可以放肆嘲笑那些人眼盲,看不到自己的光辉,他杜思志才是那个真正能笑到最后的人。在别人的阴影中活了这么久,他实在是太渴望受到旁人尊敬的目光了。
偏偏世事难料,杜思志考虑了千百种情况,却独独没想到顾家会出事。
那日他在小屋中等了一天也没见到顾宓,只能回到杜府上去寻。
刚跨入门槛,就见她背对父亲跪地不起,额头一下一下地砸在地上。杜思志抬步上前,却被顾宓拉住了裤脚。那人挪着双膝移到他身边,相处三年来,她第一次提出了请求,道:“信我,相公,相信我。爹爹绝对不会叛国,帮我求求杜丞相...”
那人声声如泣,望着杜思志的眼睛满是哀求。顾宓抓着他的裤脚,就像是握住了唯一的希望,她在说:‘求求你’。
可自己是怎么做的呢?
哦对,他犹豫了。
如果向父亲提出请求,所有的那些努力都会白费。
这个时间至关重要,无论是为了家族还是自己,都不能出任何一点差池。就差一步就可以爬上高楼了,他忍了这么多年就差那么一点点...
等等,再等等。等到他身居高位,等到再也不用担心受到旁人的不屑。他会亲自将顾宓给救出来,亲自为顾家洗涮冤屈。
所以,杜思志选择沉默。
他挪开了脚,不理会身后人绝望的抽泣声,就这么向前走去。
当天晚上父亲差人将顾宓与一封解除婚约的信一起送到了顾府,又将他叫到了书房详谈一番。那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杜思志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懵的状态,父亲难得与他说了许多的话,
可他却只顾糊里糊涂地答应,什么也没往心里去。
漫长的谈话结束,他昏头昏脑地转身就想离去。却
又被父亲叫住,杜思志回过身去见父亲用一种难以明说的表情看着自己,说道:“明日收拾行囊,替我去江北监督军粮吧。”
本该是期待已久的差事,如今得到了竟会没有半分的开心。他直愣愣的答了声‘是’,像是逃一般的离开杜府。
彻夜未眠,他躺在木板床上咬着拳头,不断地念着‘再等等。’,却还是压不下内心翻涌不止的愧疚。月光太凉,杜思志下意识想揽过身边人,却落了一手的空。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动身离开。
父亲嘱咐差事,杜思志做的很好。
江北那些官员看见了成就,话语间也多了几声恭维。科举揭榜,他位于榜首,成了京都新晋的青年才俊。却逢与瀚北交战,榜首之仪无从实施,只能作罢。就这样,杜思志又躲过一个回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