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思齐长舒一口气,缓缓直起身子,从一旁拿出信件摔在桌上,而后将双手背在身后,沉眸不语。
杜思志上前走,拿过桌上的信件小心放入怀中。临起身时,还不忘小声调侃一句:“兄长,你与爹爹是越来越像了。”
说罢,转身便朝屋外走去。
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就听身后人冷声开口道:“我已提醒过你,应当好自为之”。
可那位也只是步子一顿,头也不回地直奔着夜色去了。
☆、归城
京都平静了几日,又出了一桩奇事:沈家的独子沈岭竟是回到了京都。
回来了也不稀奇,只是这方式出人意料。
这位平日里精于打扮的俊俏公子竟是躺在拉粮草的马车后头,由个布衣女子拉着车,就这么晃悠晃悠地进了城门。
沈家二老本来不报什么希望,整日里都是以泪洗面,听府上人来报时还以为又是平日里的那些安慰话。等真见了人,便是又悲又喜,握住自家儿子的手怎么也不肯松。
与瀚北交战时的悬崖一跃,沈岭虽是保住了命但却是再也站不起了。落入在水里漂浮了两日,才顺着水流漂至下游的一个小村庄。正巧被一个在溪边洗衣服的女子看见,将他捡回了村子里。
村子不大只有几户人家,但村里人大都是朴实心善的人。女子将情况同父亲说了,就将救起的人给安排在里屋,找了附近有名的大夫前来给他医治。
沈岭昏昏沉沉的睡了三日,醒来浑身都疼的厉害,偏偏下肢没了知觉。他从军这么些年,早就可以摸清楚伤情的轻重,挪了挪腿没感觉,便就知道情况不妙。
等到那女子推门进来换药,带着小心将病况与撑起身来的人讲明。大夫说是在冷水中呆的久了,寒气入骨很难再恢复行走。
她语气平淡,但还是能听出一些担忧来。
沈岭听罢倒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甚至还安慰起面前人。抬眸对视时,他竟是一愣。昏睡时迷迷糊糊地醒过几次,却还是第一次仔细看清女子面貌。
蛾眉螓首,唇红齿白,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也能遇上个妙人。
女子避开伤口,小心将他扶起。沈岭连忙道谢,由着她给自己上药,视线却不老实地朝下挪了几分。还没等看清些什么,面上就挨了一掌,布衣女子一转方才的平淡神色,怒道:“瞎往哪里看呢?”
那人被药香味给袭了一脸,心里还在美滋滋地想:“还是只会挠人的小猫儿。”
仔细换好了药,她又担心地叮嘱了几句。门外传来呼声,女子连忙答应了,将桌上的药品收拾好便转身离去。沈岭连忙又撑起身子问道:“恩人,怎么称呼?”
女子头也不回的将门关上,声音却落在沈岭耳畔:“姓江。”
养伤养了几个月,沈岭每日虽说是行动不便,但什么也不干心里总归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迂回婉转地想借送自己回京都的口,将林姑娘一家带去京都住,也当是报恩了。
可当他刚扯出个话头,就被江姑娘以父母年迈不便远行为由给拒绝了。
江姑娘父母年纪都大了,身体也不好,家里的琐事基本都由她一人揽着。照顾父母本就操劳,尽管这样,她还是救下了与自己无关的落水人,细心照料了几个月,也没有一句埋怨。
经过沈岭几个月的观察,自己的这位救命恩人好看是好看,做事也温柔仔细。但性子却是冷的很,怎么逗也见不得她一笑。
沈岭旁日里呆着无聊,便将过去这些年在风月场上学习的招儿都用在了她身上,谁知那位是睬也不睬一眼,撩过头了还会挨一番骂。
这种姑娘他还是第一次见,明明肩膀不宽,却是挑了一个家的担子。沈岭不喜欢太过于独立的女子,可看在眼里竟还是会有些心疼。
等沈岭的伤差好的差不多了,林姑娘用卖鸡蛋换的钱租了辆拉粮草的车,又在上面铺了些稻草,准备将他送回沈府。叫了几个年轻汉子将沈岭给搬上了车,又在他腿上盖了厚厚一层棉被。
江姑娘将借来的驴子与车装在一起,等要出发的时候却被江老汉给叫住了。
老爷子撑着拐棍晃晃悠悠地推开外围的篱笆门,一只手撑着拐杖,另一只手朝前挥去,压着咳嗽道:“小秋儿,路上得注意安全。”
林姑娘牵着驴的手一顿,回身冲他招手笑道:“知道了爹,快回屋去吧,外面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