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今天死了吗_作者:喝开水烫嘴(127)

2019-04-06

  他浓黑的瞳孔因为酒意而蒙上一层难辨的温柔,削弱了他满身戾气,

  “都无所谓吧。”穆安想了想,也在谈永望身边坐下,随手拿起瓶残酒闻了闻,被酒味险些熏一跟头,“这酒也太熏了。”

  谈永望垂眼,轻轻抿一口醇烈的酒液,半晌突然道:“我分不清了。”

  穆安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啊?”

  那浓烈的酒气依偎过来,谈永望慢慢挨近穆安,皱着眉,仿佛看不清似的,眯起眼睛,冰凉手指附在她脸颊,轻轻摩挲,十分困惑的模样:“你是谁。”

  “我是……”穆安顿了顿,“我是穆安。”

  鬼使神差地,她添了一句:“……师父。”

  她的声音虚无缥缈地散在了夜风里,像张薄如蝉翼的纱巾随风而逝。

  “师父……”他喝了酒,嗓音沙哑,把这二字咬的又软又绵,不像在重复,倒像是个称呼。

  这样的声音、气氛、动作,也太过旖旎了。

  穆安不甚适应地躲了躲,谈永望也没在意,收回手来,又对她一笑,温言道:“你今日来找我,是想起了什么。”

  “……也并不是。”她不想平故戳人伤疤,因此含糊遮掩了过去,却是明白,眼前这人,是将她料的太透了。

  谈永望却问她:“你可恨我?”

  “恨过。”

  穆安没想到这二字说出来竟如此轻松,初被谈永望伤到时,她恨过哭过怨过,将这事列成心里绝顶的伤疤和隐秘,可经历事情越多,她越离从前近一分,就越觉得,那时候的恨十分孩子气。

  只有孩子才不在乎事情的缘由和过程,只对结局念念不忘。

  她平心静气地问他:“为什么?”

  “什么?”

  “数月前,为何要突然伤我。”

  “因为你是神华,而并非穆安。”他沉默良久后,轻声说。

  夜风微凉,鸡舍里传来几声不大不小的动静,谈永望在白玉桌上随手拎起瓶酒,仰脖灌下,未来得及吞咽的酒液顺着嘴角淌过终年不见天日的锁骨,润湿黑色衣衫。

  他将空酒瓶信手扔开,随手擦拭嘴角,酒力上涌,在他苍白脸颊上蒸出血色,是那样雌雄莫辨而轶丽的容貌,他出神的瞧着夜空,突然与穆安说起了旧事。

  “我从前……”因着从未与人长篇大论的说话,不知如何开口,他迟疑片刻,还是说了下去。

  “你该知道我追杀神华一百八十三世,可越是往后我就越是觉得索然无味,这样无止尽的滥杀又与神华何异,于她而言生死不过弹指,我这么做,又何曾能消减我心中哪怕一分恨意。”

  “所以我想亲手将你抚养长大,再亲手将你杀死。”

  “痛失亲人,横遭背叛。”他轻笑一声,叹道,“我想知道,如此会让她说出那句话吗?”

  “什么话?”穆安下意识追问。

  谈永望用那冰似的眼珠子瞧着她,像是在责怪她,你为什么不知道。

  穆安与他对视片刻,福至心灵的懂了。

  “她为什么要恨你。”

  “你为什么恨我?”谈永望又抿一口酒,从眼角乜她,漫不经心的模样。

  “因为我拿你当亲人,你却伤了我。”穆安老老实实地道。

  “我伤她,毒她,背叛她,杀她。”他每说一个词,语气就越软弱一分,他曲起膝盖,懒懒地撑着下巴,侧过脸与穆安说话,他越来越醉了,唇色与眼角都嫣红着,头发散乱,遮住大半张脸,他沙哑地问她,“穆安,她为什么不恨我。”

  他真的醉了,才能问出这种话来。

  二十年前的一个轻率的报复,将他自己结结实实的套了进去,叫他再没法将穆安看作是神华。

  千年恨意里无处释放的温情,谈永望全给了穆安,他教穆安日常起居,读书舞剑,看她一日长地比一日高,一年比一年亭亭玉立,她与他不同,与神华不同,穆安是个精心养护的柔弱花朵,未经历过任何风雨,连她的惫懒都是他在暗处的温柔。

  他与神华,自童年起,就未敢有半分停滞,无论他对穆安的目的是怀抱有多少恶意,但既然决定交换她的依赖,少不得就得付出自己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