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訾静言离开的时候关了灯,把拿进来的东西又带了出去。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双兖躺在床上,依稀能听见他倒水的声音,哗啦啦地从她的心上躺过。
门缝里透进一丝微光,訾静言转进双兖对面的房间里开了灯,借着灯光点了一根烟,到客厅沙发上坐下,身体半明半暗地隐在角落里,伸手往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
手指抖动的时候,他忽然有些走神。烟灰跳到了手背上,滚烫的温度让他瞬间回神,微微皱起眉头用纸擦了擦手背,最后轻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这一天,可真够长的。
果然是入冬了啊……
次日清晨,双兖很早就起床了。身体上的疲倦还在,不是不想休息,只是睡不着。半梦半醒地躺了两三个小时,就再也合不上眼了。
醒来时訾静言不在,似乎是出门了。她在冰箱上看到了一张纸条,大概是教她怎么用房子里的东西,字体虽然写得大气但也很潦草,感觉写字的人心境亦不怎么佳。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上面的几排字,然后把纸条取了下来,装进兜里。
煤气总闸……煤气总闸在哪里……啊,找到了,在厨房瓷砖的暗格里面,然后再烧热水……
毛巾牙刷都有新的,訾静言标记了位置。
洗漱完毕后,她走到客厅转了一圈,大致看了看窗外的模样。果然和訾静言说的一样,这房子一面临街,一面接着已经修起了许多高楼大厦的老街区,有点儿闹中取静的意思,地段很好。她看了会儿,倒回来在沙发坐下,晃眼便看到了茶几上摆着的烟灰缸,已经被人倒干净了,只是里面还黏着着浅浅一层浮灰,看得出来是刚添的。
她站起来,找了找客厅的垃圾桶,果然在里面看见了一堆烟蒂,寂寥凌乱地簇拥在了一起。
看来昨天晚上不止是她一个人没睡好。
看着这堆早已凉透了的烟蒂,双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何必呢……何必呢。
她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不停地害人害己,好不容易在訾家赖得这么多年,现在又生了病,连累訾静言为她担心得也夜不能寐。
他的时间珍贵,从前她年复一年地盼着他来滢城的时候,便知道能多得他一秒相伴都是上天的恩赐,如今却本末倒置地浪费起他的时间来了。
真是罪过。
黄芳说的没错,她天生注定就是一个赔钱货。
冬日里天亮得晚,双兖也不知道自己在客厅里坐了多久,她感觉不到饿,对时间也没什么概念,只是等她感到有亮光从窗边透进来的时候,外边的门“咔哒”一声响,訾静言回来了。
他手上拎着东西,看起来像是早餐。
他见双兖起得这么早,也不惊讶,只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了桌上,就招呼她过去吃。
“双双,来。”
訾静言看上去还算精神,衣服已经换过了,但双兖知道他一夜没睡,还是敏锐地察觉了他声音里的疲惫。
她乖乖走到桌边坐下,看见了两碗一模一样的皮蛋瘦肉粥。
揭开盖子,粥还冒着热气,瘦肉的清香溢出来,少年訾静言的声音仿佛又回荡在耳边。
他说,“醒了,饿么?”
当年她在医院里醒来,他给她准备的也是皮蛋瘦肉粥。
那年那时,今日此时。从相遇到相识,从喜爱到深爱,从少年到青年……这么多年,他始终在她身边。
双兖一低头,眼泪就猝不及防地从眼眶里掉落,径自融入了粥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急忙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眼泪,眼前正模糊着,忽然视线里就闪过了一只骨肉匀停的手,把她的那碗粥端走了,换了一碗过来。
訾静言柔声哄她,“吃不下就算了,不用勉强。”
双兖摇头,她不是因为这个才觉得难受。
訾静言却只静静地看着她,忽地在餐桌上抽了一张纸盖在了双兖的眼睛上。
他的手心是温热的,指尖却又是凉的,仿佛还带着冬日里的凛冽气息,很特别。
这么特别。
时间一晃,他们竟然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了。
訾静言感觉自己手掌下的那张纸瞬间就被热流浸透了。他心里跟着一抽,刚想给她擦擦眼角,手腕就被她抬手按住了。
她的手小,两只手都并拢起来,刚好能够把他的一只手裹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