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久远,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了。
但她还记得他骤然拔起的身高和随着年龄增长愈显冷峻的眉目,乍然看到了,撞得她心头一惊,险些被灼伤了眼。
他长大了。那时她想。
此刻他绅士地撑着伞不让她淋到哪怕一点雨滴,她又想,他成熟了。
她低头,暗暗笑了笑,欣慰又惆怅,却是不知道在惆怅些什么。
她不愿去多想。
不久后的婚礼上,林雫没邀请她那多年来对她不管不问的父亲,只挽着訾静言的手,踏着红毯走向了路德维希。
把她的手交给路德维希的时候,訾静言在她耳边低声说,“Congratulations.”
她的记忆猛然间复苏,记起了他在她考上大学后,说的也是这样一句“Congratulations”,还有他一次又一次的笑模样。
她的手在路德维希手心里蓦地一颤,借着捂嘴感伤的动作掩去了面上的神情,轻声应道:
“Thank you.”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感伤……
☆、訾静言
又是一年四月,北京宋庆龄故居,一双人并肩立在海棠树下。
西府海棠正开得艳烈,似一捧花团锦簇的云,飘在头顶,间或慢慢落到人的肩上。
是一片红得娇艳的花瓣。
訾静言抬手,拂去双兖肩上的花瓣,手落下时被她半途截住,喊了一声,“哎,别丢。”
訾静言的手停住,任她从自己指尖把那片花瓣拈了过去才放下手。
双兖仔细瞧了瞧这片花瓣,觉得形状圆润,生得很好看,小声道,“我要拿回去做个书签。”
訾静言淡淡“嗯”了一声,看向她的目光却柔和,跟着她过来看花,等看完了,再跟着她回家。
自他们结婚后,每年都要来宋庆龄故居看西府海棠。双兖每次都会捡点东西回去做成书签,有时候是花瓣,有时候是树叶,说是习惯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习惯。
他们看完花,驾车回家,是双兖开车。
她大学就考了驾照,此后就很少再让他开车,是不放心。訾静言也乐得清闲,只想求她一个安心。
等到了家,门口先扑出来一条毛茸茸的大狗,在他俩脚边伸着舌头转了两圈,又去用大脑袋拱訾静言的裤脚。
双兖作势要打,手掌轻轻拍在狗脑袋上,训斥道,“去把拖鞋提过来!”转头又对訾静言道,“就你老惯着它,回头裤子自己洗啊。”
訾静言“嗯一声,受了她轻飘飘的埋怨,脚踩进德牧叼过来的拖鞋里,先把他们回来时顺路买的菜拎进了厨房。
双兖穿好拖鞋,又把换下来的鞋规规矩矩摆好,就见屋内房间里蹦出两个一米来高的身影,出来了张望两下,找定了目标,一人往厨房跑,一人往玄关跑。
女儿叫爸,儿子喊妈,訾静言和双兖都应和着,中间还夹杂着几声狗叫,高低起伏,热闹得很。
这条德牧是因为孩子喜欢才养的,已经三岁大了。两个孩子是龙凤胎,哥哥和妹妹,是双兖读完博那年要的孩子,今年都满了十岁。
她原本还想读个博士后,不想被小孩拖累了脚步,却没想到訾静言过往一直尊重她的意愿,忽然就反对了起来,磨了她好些天,双兖都没同意。
却不料一天晚上,訾静言在睡前关了床头灯,低低道一句,“双双,我就要老了”,随即就缩进了被子里。
双兖听得一瞬间丢盔弃甲,心软成了一滩水,挪到他的身后,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脸颊在他肩上来回摩挲了两下,闷声同意了。
他还是她的少年哥哥,怎么会老呢?
这一年,双兖二十八岁,訾静言三十七岁。
到得今日,他们买了菜回家,中午做饭时,双兖炒完了菜,只剩一个排骨汤还没炖完,支使訾静言把菜端出去以后,她手上暂时得了闲,就站在炉火边上等汤炖好。
訾静言安置完两个小的吃饭,去而复返,脚边还带只狗,张着嘴,喘得呼哧呼哧的。
双兖余光扫了一眼这狗忠心耿耿的不二神情,再一次纳闷道,“你说它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呢?”
訾静言浅淡一笑,没回答,走到双兖身后,把下巴搁在她头顶,手指一下下地挠着她的下巴道,“双双……再生一个,好不好?”
双兖知道他这是老毛病犯了,当她生孩子不用费力气,拨开他的手,一口回绝道,“不生,也不看看你今年多大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