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不少,恰好四十七高龄。而且还年纪越大越黏人,在外人和子女面前极有威信,一到她这儿就只会插科打诨,眼周也已有了细细的鱼尾纹,笑起来时,怕只有她一人会惊叹美丽了。
訾静言看着似是丝毫不在意她的强硬态度,嘴唇贴近她的耳朵,继续和她磨嘴皮子,“可是你还年轻。”
“年轻什么年轻,我可不想当高龄产妇。”双兖伸手往他身上轻轻一推,“让开,汤好了。你别撒娇。”
訾静言后退一步,拿了盛汤的碗递给她,待她舀好了往外走,他又跟上,嘴里还在说,“不会的,现在医学技术很好了……”毕竟他们的孩子都十岁大了,现在的医学进程不比当年,高龄产妇分娩已经十分安全。
双兖才不理会他,自顾自就照顾两小孩吃饭去了,“每道菜都要吃啊,不许挑食。吃完了再一人喝碗排骨汤。”
“知道了,妈。”女儿答得响亮。
儿子只淡淡“嗯”了一声。
双兖却不嫌他冷淡,听得眉眼弯了起来,笑盈盈嘱咐道,“多吃点。”
这个孩子很像訾静言。不仅长得像,性格也像,寡言淡漠,皮肤玉似的白,不同的只是他鼻尖上没再长一颗小痣,反倒是右眼下有一颗泪痣,凝神看人时能直把人心看碎。
儿子和女儿里面,双兖偏爱儿子,訾静言则和她相反,更爱女儿一些。只是他俩分寸都拿捏得很好,对孩子一视同仁,从不让他们察觉到有很大差异,怕不利于孩子的成长。
午后,他们一家收拾好行李,出发去首都机场,回阑州。
清明节了,他们要回去扫墓祭祖。
十多年间,訾老爷子夫妇和凌霂云都相继去世了,三位老人皆葬在阑州,和林易青在同一个墓园。
他们到时,屋里已很是热闹了,几个孩子从屋里窜进花园,都是高眉深目的模样,开口一口中文却说得流利,叫人也甜,“小舅舅和小姨到啦。”
大些的那个已是少年模样,卷发挺鼻,希腊式的长相,温声笑道,“小舅,小姨。”
訾静言朝他们略一颔首,往门口去了,同已上了年纪的陈娟叙话,随着她一起进了门。
双兖则带着两个孩子在后面,和林雫家的三个小孩一一打过招呼,又问他们在做什么,放两个孩子去和他们一起玩了,自己拿了包,才慢悠悠进了屋。
快二十年过去,中新还是老模样。二层的小楼,外墙重新粉刷过,但还是暖色调的橘色,院里的小花园中花草长势正好,姹紫嫣红。自凌霂云去世后,是一直住在这里的陈娟在打理。
近些年来地皮炒得热,中新每平方地的价格也攀升到了直令人咋舌的地步,许多人都上门问过价,但无一例外都被婉拒了回去。
房产是在林雫名下,没人想卖这栋房子。这里有太多回忆,需要保存下去。
待双兖走进门,见林雫正手把手地教路德维希给陶瓷塑形,两人身上的围裙沾满了陶土,手上不得空,便只抬头往玄关处看来,明媚一笑道,“嗨,双双!”话音里的活力,还同年轻时一般无二。
訾静言则站在玻璃房旁往外看着小花园,外边几个孩子正玩得热闹,他闻声回头,今天鼻梁上架了一副银边眼镜,眼镜链垂在脸侧,和眸里一同泛起微光。
他见双兖进来,是在对她笑。
光阴转瞬即逝,最可惜是英雄末路,美人迟暮,他们这一家倒是好,过了十来年气质沉淀下来,却是犹胜当年。
“过来的路上差点堵了车,还怕赶不上晚饭了。”双兖脱了薄外套挂在衣帽架上,边走近边说,“你俩倒是好兴致,做起瓷瓶来了。”
事隔经年,她们已皆为人母,当年的那些芥蒂和意难平早被双兖轻轻放下,如今只和林雫作亲人相处。
“那你们来得正好,我和陈姨才做了菜,几分钟没等到人,我们就先过来玩玩啦。”林雫说着,洗了手,是要准备开饭了。
双兖走到訾静言身边,问他,“在看什么?”
小花园的秋千上坐着林雫的二儿子和他们家那个活泼好动的小姑娘,大些的少年则把自己妹妹抱在怀里,在跟双兖的宝贝儿子说话。
这帮孩子里,他俩是最合得来的,性子都淡。
訾静言看着,回她,“他们家三个孩子……”顿一顿又道,“你不觉得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