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拭了拭眼角的泪。
世外三清,加上鱼肠剑沈东篱,再加上天下无双的凝苍剑云雕龙,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绝对的鬼门关吗?
没有了。
叶起风果然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还没有走到大堂,她就看到了他。
他浑身是血,却居然一步步地,颤颤地,从大堂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最心爱的侍冥剑,此刻却被他用作了拐杖。
剑很长,足够用来做拐杖了。
除了他,也没有人会舍得用这把剑当作拐杖。
她扑向了他。
他却在她碰到他的那一霎那倒了下去。
他是凭着意念,强撑着要去见她的吗?
她扶住了他,却也禁不住坐在了地上。
他在她怀里颤抖。
血,还在不住地往外流。
她急忙点住他的几处穴道护住他的心脉,又拿出银针为他止血。
他颤巍巍抓住了她的手。
“心儿……”他艰难道,“救我……救救我……”
她紧紧回握住他的手,低沉道:“叶起风,撑住,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撑住……”
他的神志却似乎已经不清楚了,只是一个劲道:“救救我……心儿……”
她开始把他往起扶,一边在他耳边急切道:“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他喘息着,似乎想把自己所有的力气都使出来,却还是在站起来的那一刻,倒在她身上。
她却咬着牙,踉跄一步,还是撑住了他。
她的汗在往外渗。
她四下打量,终于发现在园门处,有一辆马车。
没有人出来追。
他们都确信,叶起风活不了了吗?
还是,他们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就不再在乎这个人的死活?
叶起风的眼睛,已经开始迷离了起来。
谭牧心一边驾着马车,还一边不住地跟他说话。
她在说他最喜欢听的江南,说皮日休的诗。
白云最深处,像设盈岩堂。
村祭足茗粣,水奠多桃浆。
箘竿突古砌,薜荔绷颓墙。
炉灰寂不然,风送杉桂香。
……
诗很长,路却似乎更长。
谭牧心听得出,叶起风反应的声音在一路低下去。
马车终于在一个山脚下停了下来。
再往上走,就是石阶了,即便马车能上去,叶起风也肯定受不了这种颠簸。
谭牧心扶下来叶起风,朝马背上狠狠打了一鞭。
马立刻继续向前绝尘而去。
就算有人追来,也不会找到他们了。
往上走,不远,居然有一间猎人小屋。
这种小屋,是为进山打猎的人或迷路的人准备。
经常进山的人,对这些小屋的所在都会很熟悉。
草屋虽小,却还算干净。
谭牧心把叶起风放到了床上。
他似乎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解开了他的衣服。
伤口有四处,三处剑伤,一处刀伤。
可以致命的,是从腹部开始到胸口的那道刀伤。
刀光天地外,生死有无中。
鲁怀远的刀下,从来没有人可以逃生。
如果她没有用银针固定住他的伤口,他可能早就因内脏破裂而死了。
如果他没有很强的意识,他也可能早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她喂他吃了麻佛散,开始为他缝合伤口,从里到外的缝合。
窗外,朝阳已经冉冉升起来了。
这面山,是向阳的。
鲜花不谢,翠柏长春。藤萝密织,修竹留云。
叶起风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是第三天夕阳西沉的时候了。
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伤口,确信了自己还活着。
地府里是不会有那么好心的鬼为他缝合伤口的。
他环视了这间屋子。
正门口,放着一个用细麻串了干花做成的屏风。
窗帘,是从屋顶上倒垂下来的青藤。
房梁上,也缠满了串着干花的细麻,从四角上各吊下来一个花篮,里面插的,却是鲜花。
前窗,伸出几点梅花,后窗,却漏出几竿修竹。
朴实中带着些许清雅。他不由笑了。
除了谭牧心,还会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