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子执,名字来自于《诗经》中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曾经我是个无名无姓的孤儿,后来被一个好心的读书人收留,他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在我只有几岁并不忆事的时候,玉宵国战火四起,民不聊生。我的父母死在了一场战乱里,有个好心的乞丐捡到了我,带我去了一个叫“一两帮”的帮派。后来他死了,我也理所当然地变成了乞丐,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就每天跟着大家沿街乞讨,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对我们而言,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好心的路人施舍了些可以饱腹的食物,虽然不是什么珍馐佳肴,却可以弥补起所有吃不饱的空虚。
而我最喜欢的是秋天,因为可以在城边的密林里摘到各式各样的野果;最害怕的是冬天,因为不知该去往何处,哪里都是冰天雪地,身体上总会有些地方被冻伤,那些伤口因为磕磕碰碰会掉一层皮,暗红色的血液从伤口中肆意地留出,在乍暖还寒的春日里,它们又显得奇痒无比。
后来玉宵国人才辈出,国力日渐鼎盛,一年多以后,一两帮散了,不少人都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他们本就是寻常人家的百姓,不过是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背井离乡讨一口饭吃。而我不一样,我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除了乞讨,没有一个能让自己的本事。
帮主要走的时候,特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二狗子,学点东西吧,好好活下去。”
那是个秋天,帮主高大伟岸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残阳里,我坐在河边愣了很久,想着为什么大家都走了,却没人带我走……
后来我才知道,有一种地方,叫故乡,令不少人魂牵梦萦,被视为一生的归宿,可惜我没有。
大概是因为秋天不愁吃食,我也没太把帮主的话放在心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出现在长离街头乞讨,其他时间都在城里城外各处瞎晃悠。
直到冬天的降临,我才发现,原来一个人的冬天,连抱团取暖的做不到的冬天,度日如年,是那么地难熬。
彼时我衣衫褴褛,念城的冬天仿佛坠入了冰窖,冷的让人直哆嗦,冷风肆无忌惮地刮着,守夜已经敲了梆子,恍惚里,我看到了一栋灯火通明的楼,我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只是因为温暖,便拖着步子靠近了几分。
乐声,欢笑声,这个梦温暖的太不真实,大概是本能在作怪,人们都是避害趋利的。我挪着步子又靠近了几分,然后眼前一阵黑,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如坠入深渊饿鬼扑食的寒冷从我身上消失了。
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小手覆上我的额头,我努力的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小姑娘明眸皓齿,梳着小辫,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见我醒了,她声音里都带了些欢喜:“娘亲娘亲,我捡到的小哥哥活过来了。”
旁边是个妆容精致的妇人,“月儿,你去膳房给小哥哥端点吃的过来。”
小姑娘得到了吩咐就蹦蹦跳跳地走了,她身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背影像冬日里涌动着的一簇小火苗。
“这里是醉红楼,烟花柳巷一处,我是这里的风尘女子,你叫我月娘就好了。”妇人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着一切平淡无奇的家常。
“谢……谢谢……”念城的冬天极寒,以往街头冻死乞丐地事情数不胜数,我想着自己被捡回来了一条小命,简直开心得不得了。
虽然我一无所有,也无牵挂,这世道也不是很太平,可我还是觉得,活下来比死去要好,这样也不枉当年那个救我的乞丐的一番苦心。
“刚才那个是我的女儿,她还小,不过是住在这里而已。昨天晚上她看雪无意间发现了楼下被冻昏迷的你,执意要把你捡回来,我拗不过她,就把你抱回来了。”望着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我,月娘解释道。
“娘,我回来了。”那个小姑娘把一碗温热的红薯粥递到我面前,声音软糯:“来,快吃。”
许是被饿了太久,我竟忘了道一句感谢,抓过月柒手中的粥,狼吞虎咽起来,恰好的温度,甜过了整一个寒冬。月柒看着我,咯咯地笑着:“慢点吃,不够还有呢。”
那个冬天暖暖的,月柒还是个爱笑的孩子。
月娘说醉红楼是风尘之地,不宜久留,给我了些盘缠,就遣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