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蛋听了老夜的话,沉默了很久。
又一个多月过去了。这个月比上个月进展快,四肢活动程度明显大了些,现在已经可以在别人帮助下坐起来,只是左手还缠着几层纱布吊在脖子上,也还完全无法下地走路。他天天坐在病床上,吃得虽然清淡,但是看电视看到闲得发慌,让来探望他的队友和师兄们羡慕不已。老夜已经回迷途了,厂子里的事情堆成了山,鸭蛋就让吴炎也快回去。吴炎见他现在没什么不方便的,XE社里的人虽然撤了,但除了护士还有每天按时来的护工,就照办了。
那天晚上摸他眉毛那个家伙,也没有再来过了。
他每天在病房坐着,盯着窗外看很久。医生每天的检查,对他来说就是这一天最重大的社交活动,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那天护工带他下楼透气,在住院楼底层,他看见了安洋。他装作没有注意到,护工一直把他推到了花园里。他说想喝水,护工阿姨就去帮他打。
看着阿姨进了楼,他突然开始“啊啊”了两声,用能活动的右手捂着肚子,表情痛苦。旁边树下的人影跑了出来。
“你怎么了?没事儿吧?”她弓着身子,急忙问。
他松开手,看着她。
“你怎么了?哪儿疼吗?要推你回去吗?”
“我没事儿,就是想让你过来。”他说。
鸭蛋让她一起回病房坐会儿。护工阿姨刚想扶他上床,鸭蛋突然看向安洋:“姨,你让她来吧。”
原本在发呆的安洋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走了过去,还不知道鸭蛋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护工阿姨一把拉过她的胳膊,让她弯下腰,抱着鸭蛋的腰和腿。鸭蛋也努力地用右手支着,努力往床上挪,生怕她实在搬不动他。
阿姨走之后,安洋站在床边上,手足无措的样子。
“坐。”他抬起右手,示意她坐在床边上。
她没有坐过去,只是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
“我这样看你挺累的。”鸭蛋说。“你就算不过来坐,也帮我把床摇起来行吗?”
她这才看了看鸭蛋脖子上的托架,连忙按他说的把床摇了起来,坐到床边上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月十号。”安洋说。
“你来摸我眉毛那天?”
她先是有点吃惊地看了看他,随后又垂下视线,点头。
“今天怎么来了?”
“Fire说你下午会出去晒太阳,让我来看看。”
“你那边学校的事情已经办完了?”
“嗯。那天到家之后,吃饭的时候听我爸说在新闻上看见你出事儿了,才过来的。”
“我还以为你知道我出事儿了,学位都不要就回来了。”他开玩笑。“还走吗?”
“我找了个单位实习,实习期结束后再找正式工作。”
“那就是不走了的意思吧?”他伸手,放在她手背上。
安洋看着他的手,很小心地把自己的手往回缩了缩。点点头。鸭蛋就再伸了伸手,抓着她。“我都这样了,能对你怎么样啊?”他问。
“不是,”她慌忙解释,“我只是觉得——”
鸭蛋看着她:“觉得什么?”
安洋低低地说了一句:“觉得这样不好。”她把手抽出来,低着头摇摇脑袋。
“对不起。我太急了。”
“没。”她又摇头。“不是急不急的问题。”
“安洋。”
“嗯。”
“我特别想你。”
她还是低着头:“突然胡说什么呢。”
“不是胡说。”鸭蛋看着她。“以前也好,现在也好,没有你的话,真的挺难的。”
“我这样对吗?”她突然说。
“什么对不对?”
“那天晚上你是不是醒着?”
他不回答。
“这一个月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儿。”
“我不知道你对不对。”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只知道我是错的。”
“你错什么了。”她低着头,小声道。
“错在从那天晚上之后,就一直希望你回到我这儿来。”
她沉默了几秒。“Fire跟我说,她上周走了。”